不悔：“……”

她终究还是别扭的坐下了，目光扫都不扫旁边的床一眼，她坐姿拘谨而不安，想到接下来好几个小时要面对墨北尘，她不知所措。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墨北尘没理她，从公包里拿出电脑开始处理面的邮件，以及林策发给他的商业合同，他修长的手指敲着键盘，已经完全忽略了旁边的不悔。

不悔微微松了口气，她说日理万机的墨北尘哪有时间去葡萄牙，看来是真的去工作的。

墨北尘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身，她没有之前那么拘谨，眼睛这里瞟一下，那里看一下，打量着头等舱的摆设，都是很现代科技的东西。

这对离开红尘四年的她而言，真的很陌生，许多事情都陌生。

她找不到事情做，拿起搁在茶几的报纸看起来，报纸是英的，她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障碍，等她察觉到旁边有两道视线落在她身，墨北尘已经看了她很久了。

她抬头撞进男人深邃得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眸里，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偏头看向窗外时，飞机正穿过白云飞万里高空。

“起飞了啊。”

墨北尘点了点头，“已经起飞好一会儿了，报纸好看吗？”

“报纸哪分好不好看，都是讲的新闻。”不悔将报纸折叠起来，那种无形的窘迫再度袭来，让她不知所措。

墨北尘仿佛感受到她的不知所措，他将一份葡萄牙语的合同放在她面前，“先帮我看看合同有没有问题。”

不悔拿起合同，她悄悄的吁了口气，说实在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墨北尘，尤其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尤其是他刚刚专注的注视，多少都会让气氛变得暧昧和微妙。

不悔仔细看着合同，然后将理解不了的句子划出来，或者是自己觉得有问题的条款打问号，这样一来，墨北尘再看的时候，也能重点注意到。

合同看到一半，飞机经过乱流有些颠簸，她眼前发晕，将合同合，靠在沙发背吸气，缓解那股恶心感。

墨北尘注意到她的不适，他转头看她，她的脸色雪白雪白的，他倾身过去，蹙眉看着她，“晕机了么？”

不悔低垂着眼睑，胃里翻江倒海的，头也晕得不行，她道：“可能是看合同看得太专注，所以有点不舒服，我靠一下行。”

墨北尘看着她搁在膝盖的合同，他拿起来放在茶几，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先喝点水，不舒服的话去床睡一觉，醒了我们到了。”

“谢谢。”不悔接过水杯，喝了小半杯水，还是觉得心里难过不舒服，想强撑着坐在沙发，但是颠簸的情况她想象得还要恐怖。

她脸颊微微发白，胃里翻搅起来，她突然推开墨北尘，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头等舱，冲进外面的洗手间，一阵干呕起来。

吐过之后，她的脸色缓和下来，她走出洗手间，看见墨北尘倚在洗手间外面，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还好吗？”

不悔摆了摆手，她不想说话，从墨北尘身边走过，然后进了头等舱，晕机让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也顾不面子里子，躺在床。

墨北尘跟进来，将机舱的门合，他站在床边，看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躺着，那个模样十分可怜，却又莫名的熟悉。

曾经很多个晚，墨北尘强制顾浅和他同床共枕，激烈的夫妻之事结束后，她总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拒绝他抱，也拒绝他走进她的内心。

他在床边坐下，抬起手，看着她微微绷直的后背，那股熟悉的挫败感又冒了来，他收回手，低声道：“若是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不悔没吭声，墨北尘静坐了几分钟，他才起身走到沙发旁，却再无心工作，全部心思都在不悔身。许久之后，床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墨北尘阖了阖眼眸，她睡着了。

不悔睡着了，墨北尘没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他拿起她刚才看过的合同翻阅，不悔做事很细致，合同标记着不少问号。

他看着这些问号，一时发怔。

顾浅也喜欢在看不懂的地方用问号标记，记得她高三那年，她想要报考帝大，但是她的月考分数线离帝大相差非常大，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央求他帮她复习功课。

从那时候起，他知道她有一个小小的习惯，是不懂的地方用问号标记，思及此，他抬头看着躺在床的人儿，她会是顾浅吗？

如果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那么身的伤痕呢？

那些淡去的粉色伤痕，一条条的爬满她的身体，看伤痕的形状，以及淡化的速度，应该是好多年的伤了，可是顾浅身没有。

是他认错了吗？

那为什么一些小习惯面，不悔又与不浅重合。

墨北尘不愿意相信自己弄错了，这也是他在那晚看到她满身伤痕之后，依然决定接近她的原因，他想知道不悔到底是不是顾浅。

不悔不知道，一个无意识的标记习惯，又让墨北尘开始怀疑她了，她睡得天昏地暗，然后又梦见了那场因为山洪而爆发的泥石流。

在大自然的灾害面前，人有多渺小，不过顷刻之间，将生命摧毁，不悔来不及跑，在被泥石流淹没以前，被一具熟悉的怀抱拥抱住。

她困难的在泥石流睁开眼睛，看见向来温润端方的沈长青拼了命的托住她的身体，让她能呼吸新鲜空气，让她不被泥石流堵了呼吸。

“长青，你放我下来，这样你会没命的，长青。”顾浅撕心裂肺的尖叫，泥石流很快淹没了沈长青的身体，可是他却固执的将她托举起来。

那双满含情意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仿佛在鼓励她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泥石流喷溅在他端方如玉的容颜，他未出口的爱意全部堵在了心里，可是他用他的双臂托起了她，即使失去生命，也要让最爱的她活着，永远活下去。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不悔尖叫着从床坐起来，“长青！”

她眼睛迷茫的看着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床，她急忙扫视房间，房间里没有墨北尘，她才松了口气。

若是墨北尘听到她喊着沈长青的名字醒来，那么他一定会知道她是顾浅，她撸了一把脸，房间门被人推开，墨北尘出现在门口。

“你醒了？”墨北尘看见她坐在床，似乎愣了一下，他大步走进来，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红红的眼眶，以及眼角的湿润，“做噩梦了？”

不悔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她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

墨北尘在床边坐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不悔，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再睡一会儿，我们现在已经到酒店了。”

不悔看墨北尘坐在床边，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你怎么没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