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叔叔，我这次从威亚摔下来，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做人不能太自私，妈咪对我很好，一直视我如己出，这些年她身边确实不乏追求者，但是她从来没有对那些追求者像对你一样，在国外，我知道她心里住着一个人，所以谁也进入不了她的心。”

厉夜祈听着言零这番超出他年龄的懂事话语，他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小零……”

“厉叔叔，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我有可能这辈子都要躺在床度日，如果以后你和妈咪在一起，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言零小心翼翼的看着厉夜祈，眼神甚至还带着卑微的乞求。

如果他不再健康，甚至没办法再去赚钱给妈咪买想要的东西，他害怕迟早会成为妈咪的拖累，她迟早会厌烦他丢弃他。

厉夜祈的心脏像被人狠揍了几拳，痛得他呼吸困难，这是他的儿子，此刻却卑微的乞求着他，“小零，你说，不管是什么事，叔叔都答应你。”

言零攥紧小拳头，如果换作以前，他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因为他可以给妈咪更好的东西，不怕厉夜祈和他抢妈咪。

但是现在，要是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再站起来，那他是废人。

世态炎凉，他若变成了废人，他们都不会再喜欢他。

“你能不能不要丢掉我，我知道你很有钱，多养我一个没什么，而且我人小，吃得也不多，不会花你多少钱，所以，你能不能让妈咪别不要我？”言零说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厉夜祈，观察着他的每个表情，生怕他会拒绝他。

厉夜祈的心脏被他这番话凿出一个大洞来，扼制不住的疼痛在心脏方蔓延开来，他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动作虽然是粗暴，却还是小心翼翼避开了他的伤口，“小零，不要说傻话，你是我和希儿的孩子，我们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言洛希站在门口，言零的话拉扯着她的心脏，疼得她眼泪直往外窜，这是她的儿子，可是她都对他做了什么？

她捂住嘴，才能忍住不哭出声。

言零的心并没有因为厉夜祈这番话而安定下来，他道：“叔叔，你能把我当成你的孩子，我很高兴，那我们这么说定了，你能不能和我拉勾？”

厉夜祈心大痛，除了在言洛希面前流过泪的他，这会儿看着躺在床的小小身影，他眼前一阵模糊，真是心疼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甚至感到无措，因为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言零明明才五岁，可是他的心却苍桑得像个五十岁的年人。

“小零，你看着我的眼睛。”厉夜祈握住他的手，即便眼含着泪花，目光也十分坚定的看着言零，“我是你的爸爸，不是后爸，是你的亲生爸爸，你是我和你妈咪的儿子，这句话我再说一遍，我们绝对不会抛弃你。”

厉夜祈身居高位，原本说的话极有信服力，此刻更是让言零打从心底的信任他，可是……，“那你能和我拉勾吗？向我保证你和妈咪都不会抛弃我？”

小小的孩子，心里一直很不安，生怕自己生病了，变成残废了，他们不会再喜欢他了。

眼泪倏地滚落下来，厉夜祈看着儿子执着的模样，他到底还是伸出小手指和他拉勾盖章，最后他心疼的抱了抱他，“小零，相信我，没有任何人会扔掉自己的孩子，我不会，你妈咪也不会。”

“如果我再也没办法站起来呢？”言零不安的问道。

厉夜祈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管你是健康还是不健康，我们都会照顾你一辈子。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相信我和你妈咪，我们会倾尽所有，让你像正常的小朋友一样长大，以后恋爱结婚，幸福的生活一辈子。”

言零将信将疑，站在门口的言洛希实在心疼得厉害，她怕自己的哭泣的模样会让言零更不安，她捂住眼睑开门出去，躲到安全楼道哭得撕心裂肺。

不一会儿，安全楼道的门被人推开，厉夜祈看见蹲在墙角哭成泪人儿的言洛希，他心如刀割，缓缓走到她面前，他哑声道：“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言洛希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抹去眼泪，仰头望着他，“你怎么出来了，小零呢？把他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他会害怕。”

“他睡着了。”厉夜祈轻轻叹息一声，在她面前蹲下。

女人眼眶红通通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厉夜祈看得心疼，他挨着她坐下，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靠靠吗？”

言洛希偏头看了他一眼，双腿蹲得有些发麻，她学着他的样子坐下，然后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她道：“厉夜祈，我是不是很失败？”

厉夜祈偏头看着她，“怎么这样说自己？”

“我觉得我的人生真的很失败，从小不被父母疼，长大了不被婆家疼，不对，其实厉妈妈真的很疼我，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言洛希哽咽了一下，后面的话不忍说出口，顾忌着厉夜祈的心情。

他前几天跪在墓碑前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里徘徊不散，她原本很后悔自己的冲动，让他痛苦，这会儿简直是在他伤口撒盐。

厉夜祈知道她欲言又止，是在顾忌他的心情，他轻声道：“难道我不疼你吗？”

言洛希一怔，自她嫁给他以后，他一直包容她的小脾气，用尽一切温柔呵护她，他自然是疼她的，只是她从来都无福消受。

她揉了揉脸颊，“我要说你不疼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厉夜祈薄唇微勾，戏谑道：“你还知道你没良心？”

言洛希轻轻吁了口气，心那股沉甸甸的情绪似乎好转了许多，“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我怀着言零的时候，抑郁症加重，每晚做噩梦，到怀孕后期，情况更加严重。医生一度建议我回国，到熟悉的地方这种症状会好很多。”

厉夜祈听到月岛的汇报，心疼她的处境，怎么那么固执，自己病成那样，还执意待在国外承受煎熬，为什么哪怕一次也没有试着联系过他？

这么多年来，他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换过，是希望能接到她的电话。偶尔半夜接到一通陌生电话，他的心都会因激动而颤抖。

但是当接通是打来的骚扰电话时，他的心会被铺天盖地的绝望侵蚀，那一刻，他是恨她的，恨她或许已经忘了他，而他却依然对她执着深情。

“为什么不肯回来？”

言洛希晒然，“我想过回来的，正是因为想过，所以才会那么痛苦。小零出生以后，我的病情更重了，后来被邻居举报虐婴，哪怕我是小零的亲生母亲，也保不住孩子，直到小零被社区的工作人员带走，送到福利院去，我才重新振作。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仍由自己病下去疯下去，那么我会永远失去小零。”

厉夜祈感觉自己的心脏疼得都快要麻痹了，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