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逊完全是商业化的标签,帕克是流于表面的温情,只有梅畹华较用心,但人物前后的张力仍旧不够。”这几个人都是甘敬演过的角色,郝戎点评起来没怎么留情面。
甘敬稍觉尴尬,但随即又说道:“可票房却截然相反。”
刚才郝戎点评的顺序是按时间顺序来的,可他觉得最好的票房最低,他觉得标签的是反而在全球已经卖了6亿美元。
郝戎顿了顿,点头道:“商业和艺术,大众总是喜欢前者,但后者是精神资粮。”
“也许吧,但我不觉得商业有什么不好,而且很多影片能把两者结合的很好啊。”
“单纯的你来说,还达不到这种水平,你不是因为可以收发由心随后去演商业片,而是单纯的为了商业而商业。这是你的退步,我觉得很可惜。”
“噢?我不这样觉得。”甘敬说话趋于不客气,他虽然是来听课,但仍然保留自己的思考。
“你当然有不同意见的权利,作为一个老师而言,我觉得你本是可以更一层楼的。”郝戎平静的说道。
这话题再说下去,两人恐怕会把整个课堂时间都占用掉,甘敬只是微笑不言,没有再争辩。
艺术的思考、泪水固然是观众的食粮,可商业带来的欢笑、惊呼不是了吗?
没有理由泪水是永远,欢笑是转瞬即逝。
甘敬相信会有观众记不清商业片的内容,会有观众忘掉商业片的特效,可某一天,观众会记得——噢,那个和女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下午,真的挺好的。
那个在笑声消磨的夜晚,真的挺棒的。
这样,也足够了。
甘敬抿了抿嘴唇,心的理念没有动摇,仍是有力的支撑着自己。
“真厉害,和郝戎老师这样对着干。”
在他有所领悟的时候,旁边李小萌趁着老师回头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表示钦佩。
甘敬摇摇头,脸的线条柔和一些,这些不用思考路线的学生,这些仍旧沉浸在师生身份的学生……真的挺幸福的。
“哗众取宠。”
不远处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郝戎老师可是表演大师,他这样的野路子哪来的自信?”
郝戎学那会是戏的学生,毕业后留校至今已有十多年的时间,深得广大师生敬重。
他不是依靠表演系主任这样的行政职务而是凭借一系列的作品得到的敬重。
01年导演悲喜剧《屠夫》,03年执导世界名剧《朱丽小姐》,同年导演萨特名剧《死无葬身之地》,次年《红白喜事》,随后诸如《杯的维也纳咖啡》《结婚》《伊库斯》都广受好评。
作为戏这样国内顶尖院校的表演系主任,郝戎名副其实。
当然,因为他更专注于戏剧、音乐剧,所以出了这个圈子并不太为人所知。
最起码,甘敬以前并不知晓这位人物。
刚才一番言语的交锋对话,甘敬心态是平和的,只是把自己摆在学生晚辈的位置和师长的一份言谈。
可是他这样年轻,这样平平淡淡,这样不为所动,反而触动了一些人心的微妙情绪。
郝戎老师说的话一点都没听进心里?真以为你这明星份量有多重?拜托,这里可是戏,多少明星大腕从这里出来的!
林谕是今年新入学的新生,他在甘敬戴着墨镜站在门口的时候有点看不惯了,等到全班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甘敬身时,他更觉有些不舒服。
当他最喜欢的老师对甘敬说教而后者反驳时,林谕心的情绪终于酝酿到了顶点。
林谕不傻,不会站起来斥责,他只是“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评价——哗众取宠、野路子。
在林谕看来,这是应该能戳痛甘敬的话,不然他好好的干嘛跑来学校来蹭课?
野路子是野路子,蹭了课不是了?自己说的也是事实而已。
这充满优越感的话只传入了周围人的耳,没被老师听见,甘敬听的清清楚楚,几个女孩也听的明白。
李小萌脸色变了,她先是看了甘敬一眼,然会回头瞪了一眼正挑衅看过来的林谕。
“真酸。”李小萌同样回以小声却足够清晰的话。
林谕声音一下子高了:“你!”
“干什么呢?”郝戎听见了这个字,眼神瞥了过来,甘敬正四平八稳的坐着,林谕和李小萌像是斗鸡似得对望。
林谕听见偶像老师的声音,悻悻的低下头,心有些挫败感,这个甘敬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连头都没回一下。
难道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他有点疑惑。
郝戎的课程在继续,甘敬依旧专心的听着,既不为之前的言谈而动摇,也不为刚才学生的悄声而分心。
不得不说,作为一位名师,郝戎是有两把刷子的,甘敬一个午听下来,若有所得。
等到课程结束,郝戎离开之际还是对着甘敬说了句:“希望在你接下来的戏里看到进步。”
甘敬轻轻皱了皱眉又迅速舒展开来:“希望是。”
待到老师离开,后座的林谕没了什么顾忌,嘀嘀咕咕在后面说着些酸话。
甘敬头也没回,只是笑容可掬的听着,收起自己从李小萌那里借来的纸笔,面写着他做的笔记。
李小萌有点受不了,她倒是没转身去吵架,只是向甘敬问道:“喂,你都不生气的吗?居然还在笑!我要是你早去……”
“去怎么样?给他一巴掌?”甘敬笑着反问,“然后第二天媒体报道我在学校里打人?耍大牌?”
李小萌惊的说道:“你脾气真的挺好的,和之前媒体说的不一样诶。”
甘敬耸耸肩:“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年少成名,主演的票房又好几亿美元,嗯,人肯定是较高冷,有傲气。”李小萌数着手指说出自己原本的印象或者说猜测。
“嘿,我总算知道那些媒体为什么会有受众了,合着我该是想象那样的啊。”甘敬摇了摇头。
李小萌抿着嘴笑,还是叹了一句:“你脾气真好。”
甘敬东西不多,已经收拾好准备走,他站起来,脸的笑容慢慢收敛,说道:“我脾气可不算好,不然也不会告那么多媒体了。”
李小萌的眼神里充满疑惑。
甘敬用动作解答了,他回过身第一次正眼去看后面说话的人,问道:“你叫什么?”
本来见甘敬没什么反应,还在嘀嘀咕咕的林谕乍一看甘敬回头看自己,不由得一愣,可周围人的眼神让他不得不报名:“我是林谕!”
“好的。林谕,我记住你了。”甘敬把凳子放进桌下,冲着李小萌笑了笑,转身利索的离开教室。
他既没和林谕去吵,也没说会怎么样,只是一句简单的“记住你了”好像忽然把林谕的百米起跑线往后挪了两米。
李小萌看到林谕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透过窗户看到甘敬离开的身影,不由得是一阵明悟。
这个人脾气倒不是说有多好,只是林谕能给他带来的困扰太小,小到只是甘敬一句话能让林谕躲到角落里去反思到底是不是得不偿失——李小萌能感觉出林谕的些许悔意和强撑出来的笑容。
“他能怎么样我?笑话!我会怕他?!”
走到教室门口,李小萌能听见后面林谕的声音,然而大概只是心虚,她余光看到林谕身旁人的安慰,分明又是在敷衍。
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