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把身上的浴巾不由分说地还给了管家，杜天凌这才看到了她身上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黑色的衬衫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她被外面的风雨交加冻得发白的身上。

虽然不至于被看清楚她穿在里面的内衣的颜色，但是她身材的轮廓却是被勾勒得清清楚楚。

白飞飞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胸前，把那件已经湿透的外套又穿在了身上。

虽然冷，至少不会被人说成是不检点了。

她向站在她身边的下人要了一根扎头发的皮筋，把一头被雨水打湿的秀发简单地扎了起来，然后转身，深呼吸。

天知道她用了多少的力气才让自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不至于没出息的掉下来。

她现在只能稍稍守住最后一点尊严，那就是逼着自己绝对不要在杜天凌的面前落泪。

站在二楼的杜天凌看到白飞飞那副单薄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心中一痛。

他皱了皱眉，还是忍住了想要开口挽留的冲动。

插在宽松的裤子口袋里的手都攥起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可杜天凌的面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把杜天凌的死活放在心上一般。

背对着杜天凌，白飞飞朝着门口的方向离开。

在她拉开这道大门之前，突然停住了沉重的脚步，没有回头地对杜天凌说。

“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威胁你任何事，也绝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就当做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好了。”

白飞飞站在门前，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地说道。

“杜天凌，你自由了。”

说完，白飞飞便消失在了外面如同瓢泼大雨般的雨幕之中。

可她最后说出来的这句话却像是一记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了杜天凌的心上。

他看着那抹转瞬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的单薄身影，总觉得心里空出了一大块。

管家一直在观察杜天凌的神色，看到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忙提议。

“少爷，还是派人去找一找吧，现在外面这种天气，实在是不安全。”

杜天凌的一张脸线条绷得紧紧的，似乎仍然想要维持自己的面子，不肯开口服软。

可管家看到杜天凌这副不吩咐却也不拒绝的样子，立刻人精似的偷偷让门口的保安拦住白飞飞。

杜天凌被气得立刻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回了房间里。

走出了杜家别墅大门的白飞飞浑浑噩噩的，走的并不快，终于还是被保安拦了下来。

管家撑着伞急急忙忙地追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把白飞飞给又拉回了别墅里。

吩咐下人带着白飞飞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件干燥的衣服，还给她喝了一碗姜汤，一直把她给塞进了已经烘得十分温暖干燥的被窝里，才算罢休。

可即便如此，白飞飞还是因为淋了太多雨的缘故，整个人都发起了烧来，烧得她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

管家带着下人离开了白飞飞的房间，吩咐他们去把大夫找过来.

等到房间里的人都走了之后，杜天凌才终于缓缓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被发烧折磨得脸色惨白，却飘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的白飞飞，杜天凌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自认还没遇到过白飞飞这样的女人，她明明拥有一切，却仍然坚持要折磨自己。

她是沈天养的女儿，是林芊雪同父异母的姐姐。

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世，还把自己的身世视为这个世界上充满了肮脏的，不该存在的东西一样。

甚至，她不光折磨自己，还一副势要亲手杀了林芊雪才能解了她心中的恨意和心结的样子。

尽管杜天凌已经知道了为什么白飞飞这么恨林芊雪的原因，却还是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他看着白飞飞的脸，不知不觉，思绪就越飘越远。

“妈。”

已经被烧得有些糊涂的白飞飞艰涩地张开嘴巴，嘶哑着嗓子说出了一个单音节的词。

杜天凌被白飞飞突然开口的阵势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立刻回过了神来。

他立刻下意识地凑到了白飞飞的身边，想要听清楚她上下蠕动的嘴唇到底在说些什么。

“妈，我考了第一名，妈，你看看我好不好？”

昏迷中的白飞飞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一样，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地问道。

杜天凌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般地痛了起来。

他是个私生子，虽然不能明白白飞飞这种明明母亲就生活在身边，却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叫她姑姑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不知道她在看到白子君把收养的沈凌薇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疼爱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突然开始心疼这个之前一直十分厌恶的白飞飞。

“不，不要！”

睡梦中的白飞飞突然伸出了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舞着，她的手掌张开又合上，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不，不要离开我，我可以听话，我可以不叫你妈妈，不要送我走，不要，求求你。”

杜天凌的心又狠狠地揪痛了一把。

或许，白飞飞从来都并不希望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天才，是什么白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更不想成为什么家主。

她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优秀一点，年幼的她曾经也有过天真的想法，那就是以为只要自己什么都做到了最好，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的话，身为母亲的白子君也会理所当然地注意到她。

没有人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年，白飞飞才终于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那就是，白子君根本在她一出生便把她随随便便地扔到了白家。

她的父亲甚至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的母亲找了一个处处都不如她的女孩子，顶替了她的存在，抹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目的就是要让那个曾经背叛了她的男人永远都活在对她的愧疚之中。

白飞飞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这些事情总是想笑。

她曾经怀疑过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但是对于白子君来说，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证明她的消失。

睡着了的白飞飞简直超乎杜天凌想象的脆弱，杜天凌亲眼看见她那双紧闭着的眼睛里有热泪顺着眼角滚落。

渐渐濡湿了她的枕头，晕开了一大朵形状不明的花。

杜天凌突然有些心疼这个躺在床上，孤苦无依的白飞飞。

白家只把她当成了利用的对象，所有的亲人在她面前都毫无亲情可言，白飞飞的人生，是不是太过孤独了一点？

杜天凌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白飞飞胡乱挥舞着的双手立刻像是握住了某种珍宝一般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嘴里仍然在喃喃低语，“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杜天凌犹豫再三，还是在白飞飞的床边坐了下来。

他还在心里为白飞飞开脱，不管是这次对方雅出手，还是之前对穆家出手，都不是白飞飞故意想要那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