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38天
二叔打来电话,说是晚上请我们吃饭,又反复强调说: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达不到标准的话,我是会赶人的。
听二叔这么说,虽不知道用意何在,但也如约定的那般认认真真地打扮了起来。
又说了吃饭的地点。那是一家比邻玉河的高档餐厅,有过耳闻,但从未涉足。
餐厅要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高端、大气、上档次。外面看不过是一个传统的纳西民居,走进了却是别有洞天:瓦砾墙和玻璃房搭成的现代建筑,错落有致,别具匠心。墙角、墙面上还种着不少蕨类和热带兰花,像是一盆大型的插花作品,与整体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突然有了种从丽江古城穿越到版纳雨林的错觉。
玻璃房收纳了阳光的和煦,而瓦砾墙上涌出的涓涓细流和茂密的植被又给温暖的空气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我们吃饭的地方不在玻璃房内,而是院子中央。
院子中央摆了一张长桌,长桌是倒扣的猪槽船,被漆成乳白色。铺了一层用苗族老绣片拼接而成的桌旗,均匀放着三盆鲜花。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器皿,又有工作人员搬来了几条沉船木做的椅子。
巴布和阿慧也来了,也一样是盛装出席。
“Ohmyladygaga!”阿慧张大了嘴,露出一副惊愕的神色:“二叔,您老人家这是良心发现了吗?”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我肯定地说着:“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走吧走吧,”巴布那手挽着阿慧,这手又拉上我,转身说道:“肯定是我们走错地方了。这个小气吧啦的老男人怎么可能请我们在这里吃饭呢!”
“啧啧,”二叔搭着嘴,不削地说着:“瞧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女人,都是怎么想的?我就真的那么小气吗?我有嘛,我有嘛,我有嘛!”二叔顿了顿,话锋一转:“尽管这一顿不是我请客。”
觉着喉咙微咸,一股热血喷涌而出-----
再看阿慧跟巴布,两个人也是怔怔地愣在原地,忽一阵寒风卷过,又如同烟尘一般随风散去。
二叔的发小来丽江了。与其说是发小,倒不如说是跟班,或是天生一对的敌手。传言冯老板的父亲是二叔他爹的老司机。一个是高干子弟,一个是高干司机的子弟,这或许,也注定了他们会有着截然不同的童年和少年。
同一个大院出生,同一所学校读书,且不论自愿或是被迫,冯老板也就是跑前跑后给二叔拎包买烟、甚至是帮着抄作业,帮着传纸条,帮着背黑锅的苦逼孩子。
小时候的家境不可比拟,成长的过程中又得处处受气,处处让着二叔。想当年的冯老板也势必憋足了一股气,就等着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好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二叔一较高下。
这样的较量是显而易见的,他已经成了山西三座煤矿的大老板。而二叔,却已经破落成一个没有固定收入、没有固定住所,只开着一辆破夏利的穷屌丝。
用二叔的话说:冯老板是来炫富的,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关于他的成功。
自然,二叔也不是个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一个普通的贱人。
前几天,还煞费苦心、饶有架势地借了萧萧的车去接机。却不想,人老早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专人专车。
“然后呢?”我托着手,歪着脑袋:“别人请你吃这一段饭,你就顺便借这顿饭来请我们?有你的啊,借花献佛!”
“没法,”二叔摇了摇头:“谁叫你们老说:我不带你们吃顿好的就是富人哭穷。那,我这次带你们来了!”
在长桌两边坐下,一边是冯老板和他的女秘书,另有三个同行的下属;另一边便是我们。
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关于煤炭、基金、股市的事儿,我们也听不太懂,就只是负责陪笑。聊着聊着,两个人又从普通话聊成了方言。这其中,或许也只有我能多多少少的听懂一些。冯老板嬉笑着说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你咋个就不愿意接手你妈的生意,比起我的生活,你不要太惬意喽。”
“这有什么好惬意的,哪里比得上你,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我那些钱,说白了,都是用我的命换来了。以前就没日没夜地愁钱,愁工资发不出来,愁欠款收不回来;现在呢,还是没日没夜地愁钱,愁这些钱该怎么生钱,愁这些钱该怎么分钱。压力大啊,现在是一身的毛病,连脑门子都秃光了。就刚刚,还有个小孩叫我爷爷!”冯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甩着满脸松垮垮的赘肉:“真是羡慕你啊,晋才。你比我大一岁,看着也就跟这几个小美女一个年纪。啧啧,你家刘书记还急什么哦。”
后面的话我没仔细听,但前面的话已经让我眼前一亮,脑子里就真的像装了个灯泡似得被瞬间点亮:“进财,刘进财!”
正喝着水,又噗一声给喷了出来。赶忙捂了口鼻,呵呵地傻乐着,心里暗暗铭记:“刘进财,刘进财。”
有服务员吃力地走上前,端来了一个紫砂煲——土鸡松茸虫草汤。
冯老板左右招呼着:“这些虫草都是我哥进山收的,文火炖了2个小时,我还特意交代厨房,把那些虫草全都放进去!大补啊,你们多喝点,多喝点。”听冯老板叫着“哥”,就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这是要逆天啊。
而身旁的二叔也一样是虎躯一震,手里的筷子随即落了地。那确实是二叔徒步老君山的时候从村民手里收来的虫草,整整100颗。以最低的市价算,这一锅虫草汤就废去了二叔四千大洋。
想这个时候的二叔,那心肝脾肺一定是扭做了一团,割肉一般地疼。之前他提起虫草的事情,也只是想炫耀自己无拘无束的自在生活。又故作大方地让厨房在炖松茸鸡汤的时候放上一些。
“来来来,赶紧再拿双筷子!”冯老板赶忙说着。
“你别难过,”我尽可能地挨着二叔,低声耳语着:“煮都已经煮了,要不你捞出来晒晒?”
二叔舀了一碗汤,轻轻地推到我的面前:“多喝点吧,多少给我挽回点损失。”
我把汤推回到二叔跟前:“这汤就算了吧,太补了。要上火的话,我没处找人啊。”
“找萧萧啊,”二叔压低了嗓子:“要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啊。”
“这种事情,还是你比较好解决,”我说着:“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叫拇指姑娘的?”
二叔:“它叫右手姑娘。”
吃过饭,小坐了一会儿。二叔提出说要请冯老板去酒吧一条街坐坐。冯老板一口允诺,又强调说自己请客。
二叔也是好面子,连连摆手:“我请客,我请客。”又说了一大通要“尽地主之谊”的话。
正推推嚷嚷着,又听到冯老板的秘书惨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对秘书慌乱的叫声,冯老板皱紧眉头。
“您流鼻血了!”秘书大叫着,又赶忙抽了几张纸,紧紧地捂住冯老板的鼻子。
刚刚的那一锅松茸土鸡虫草汤,喝得最多的莫过于冯老板,舀了四碗,连汤带渣的浑沦下肚。本就有“秘精益气,专补命门”的功效,再加上丽江干燥的气候,不流鼻血倒也怪了。
看秘书手忙脚乱地给冯老板止血,那一道来的其他几个也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鞍前马后地跑着:抬椅子,翻药箱,又急急忙忙地叫来餐厅的经理。
突然又想起了萧萧,想起了萧萧捂着鼻子躺在床上说的那句话,那句被我打断的话:“其实,我说的那句话不是说我不------”
不是说我不喜欢你,这这样吗?想想,又觉得是自作多情了。或许在“喜欢你”后面还有个“BUT”: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只是我对你的喜欢就只是朋友间的喜欢。
酒吧是去不成了,也至少说,冯老板是去不成酒吧了。
目送冯老板他们上了车,转过身,又窃笑着瞄着二叔:“进财叔!”
二叔微微一愣:“什么?”
“刘进财啊!”
“刘进财是谁?”阿慧不解地问着。
“哦哦,我知道了!”巴布指着二叔大笑着:“刘进财,原来你的本名叫刘进财,哈哈哈,好朴实的名字啊,哈哈哈,刘进财,招财进宝,财源广进啊!这要比莫名什么的好听多了。”
阿慧:“真叫刘进财啊,好朴实的名字,莫名什么的太装B了。”
我:“也可以叫貔貅啊,只进不出,多符合进财叔您的个人气质。”
“只进财不出财,哈哈!”巴布捧腹大笑着:“原来是没屁眼啊!”
二叔憋红了脸:“你们这些文盲,跟你们多说一句话,都拉低了我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