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李亚杰说,鹤城市钢铁集团的问题十分严重,从六亿的预算,搞成十亿的规模,这么多年了,竟然连一寸钢板都没轧出来,至今仍靠贷款借债糊弄着发工资。而企业里的干部却三天两头在宾馆大吃大喝,连工人的四百多万集资款都吃完了,有时竟有市长白东旭参与。钢铁公司的工人们年内曾两次到市zhengfu请愿,最后仍是不了了之。今年二月,他到鹤城市一上任,就顶着各方面的压力查了钢铁集团,一查就查出了问题:光请客送礼一项就是六十七万三千多!可余云却不让再查下去了。
李亚杰反映的这些情况可以说令陆睿十分震惊。
原以为李亚杰调到鹤城市时间较短,是外来干部,和市长白东旭以及班子里的鹤城市同志是闹不团结,现在看来不太像。基于他对李亚杰的观察,这个同志还是比较正派的,疾恶如仇,陆睿依稀记得,当年李亚杰在双溪做县纪委书记时,曾顶着各种压力,把以双溪县副书记为首的一批**分子送上了法庭,相信他对鹤城市的问题也不会信口开河。
然而,陆睿依旧只是在默默的听着,对李亚杰反映的任何问题都没表态。
李亚杰也是聪明人,自然分辨得出陆睿是在应付自己还是在好好听着,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陆睿这个态度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陆书记,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倒是给个话儿啊,这么一声不吭,可不对啊。”
陆睿哈哈一笑,平静的对李亚杰说道:“老李,你我都是高级干部了,我也不瞒你。你说的这些东西,不管事情的真假,我现在都没什么想法。别忘了,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是你们鹤城的市委书记,你要我表什么态?我怎么表?就算我到任了,也不能光听了你的汇报就表态,总还得听听其他同志的意见?总还得搞调查研究?”
李亚杰听到陆睿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好,好,陆书记,你说得有道理。我呢,现在先不说你滑头,你上任后就好好搞搞调查研究,我建议你从鹤城市第一轧钢厂和松江县搞起。如果搞完调查研究,发现了问题,你老弟还是这个态度,我可真要骂你滑头了。”
陆睿无奈的摇摇头:“老李啊,你觉得,这种事情是我想耍滑头就能滑过去的么?”
李亚杰一听就笑了,知道这一次自己总算是没有白来。
临走的时候,李亚杰意味深长的对陆睿说道:“陆书记,作为老大哥,我送您一句话,鹤城市是在前任市委书记余云的手中发展起来的,这位余书记虽然搞经济有一手,可是工作作风也十分成问题,鹤城在他的一言堂工作作风的统治下积重难返,加上经济上又名列全省前茅,所以排外情绪相当严重,你一定要做好和地方保护主义作斗争的思想准备!”
陆睿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意的看了一眼李亚杰,沉声道:“李书记,你这话说得过分了,什么叫做好斗争的准备?斗什么?和谁斗?谁是地方保护主义?你说人家是地方保护主义,人家没准还说你有钦差意识呢!这样四处讲人家鹤城市的同志排外,我看并不好。至少你自己就把自己当成了外人嘛。”
李亚杰愣住了,有些茫然的看着陆睿,很明显觉得陆睿说的话有些很让他意外,毕竟自己今天说了这么多,陆睿竟然还是这个态度。
陆睿拍拍李亚杰的肩头,用很平静的语气对他说道:“老大哥,纪检工作不仅仅只是查处有问题的干部,更要爱护我们的干部,把在改革第一线拼命干事的干部们当作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来爱护。给你派个任务,给我研究一下,我们鹤城市的干部们都有什么特点?他们这种经济发达市的干部,在jing神面貌上,领导作风上,和经济欠发达市相比,比如你呆过的其他城市,有什么不同?我总觉得鹤城市经济这些年的飞跃式发展是有他们独特的地方的,怎么在这十年里,鹤城市就一步步发展上来了呢?经济从全省倒数第一、第二的位置,一举上到了全省第二,增速甚至超过了省城?而且连续三年全省第一?这可不单是搞地方保护主义搞出来的?”
李亚杰也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陆睿这话里面是有别的意思,是在点拨自己,点拨自己他看问题太偏激,没有全面正确评价鹤城市的工作。可想想,觉得陆睿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便点点头,有些不太高兴的告辞了。
陆睿也没有多说什么,有些话自己现在的这个位置说的话,是不合时宜的,他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对李亚杰真正的全盘托出。不过看到这位一心为公的纪委书记情绪低落的样子,陆睿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李书记,我只有一句话送你,如果鹤城市真的存在像你说的这些情况,那么你该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我个人是全力支持的!”
李亚杰一愣,原本前进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转身握着陆睿的手,认真的问道:“陆书记,你这算是表态么?”
陆睿稍微有些犹豫,不过看了一眼李亚杰认真的眼神,还是点点头道:“好,算。”
李亚杰这才满心高兴的离开了陆睿的家。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陆睿知道,估计未来的几天里,自己这平静的生活算是到头了。
就在李亚杰离开陆睿家的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鹤城市委书记余云的家里,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老余,白市长来了。”余云的老伴走进客厅,对刚刚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的余云说道。
余云今年五十九岁,按理说年纪不小了,早就该退居二线了,可是因为鹤城市的经济发展离不开他,省委领导几次挽留他,这才又勉强干了几年。如今终于要到了退居二线的年纪,组织上的意思,是让他进人大,在帮帮新班子。
白东旭是余云的老搭档,虽然年纪差了不少,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副手,余云可以说是悉心栽培,原本他的想法,是让白东旭接自己的班,把鹤城市的经济搞上去,不过现在看来,省委似乎并不是这么考虑的。
放下手里面的报纸,余云注意到,白东旭自从进门之后的表情就不太好看,带着眼镜的脸seyin沉着,眼神中透着明白无误的失望和怨艾,而似乎为了掩饰这种失望和怨艾,他坐下之后没等余云说话,就自顾自的打开了话匣子。
“老书记,您说这个李易峰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xing!”白东旭的表情很不好看,仿佛谁欠了他一百万似的。
余云一愣,诧异的问道:“东旭啊,有什么事情么?”
他可是很了解白东旭的,如果不是真的动了火气,他是不会对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市委副秘书长这么口出不逊的。
白东旭气的哼了一声,无奈的说道:“这个李易峰,做事一点都不负责任,下午的时候我叫人过问了一下跨江大桥剪彩典礼的安排。没想到这家伙果然是办事不牢靠。跨江大桥的剪彩筹备工作安排得很不妥当,省里的领导竟没派专车去接,还yin阳怪气地尽说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