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拦住我说:“再睡会,一会儿把拉到案板上就没事了。你怀着孩子呢,少去看点这些杀生的场景。”
猪惨叫的声音过了很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这猪血怎么这么少?”是哥的声音。
“没了?”爸有些着急。“怎么回事儿啊?这杀年猪就这点血...”
妈急急忙忙的要起床,边穿着衣服边念叨着“阿弥陀佛...”她急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我马上意会到这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情,跟着她穿上衣服。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但是心里也开始跟着担心起来。
我扶着妈走到院子,屠夫的手里还拿着刀,爸和哥站在他的两边,周围围着一些帮忙的邻居。猪的喉咙部位,已经被捅了一刀,血一滴滴的跟着流下来,流在地上的盆里。而盆子里,仅有小半盆血。
谁都没有开始往猪身上浇开水,好像在等着什么。关于杀猪的一些风俗和迷信,我小时候隐约也听过一些。这种杀猪不见血的事情,很少有发生,但是看大家的表情,一定是很严重。
“老蔡,怎么办...”屠夫说话的功夫,猪被捅的部位,几乎都不流血了。
“要不...再来一刀?”显然,爸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
屠夫按照爸说的,又往伤口的地方重新补了一刀。只是这刀下去,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刀出来的时候,带了几滴血出来。
屠夫摇摇头,“还是没有。”
“什么情况啊?这一只猪,就几滴血?”旁边帮忙的人,在嘀咕着。
“蔡旭,去抓只鸡出来。”妈说话的声音,明显都开始发抖了。
哥慌慌张张的去猪圈里,抓出原本准备过年再杀的公鸡。
“师傅,麻烦你把它杀了吧。看看血...”妈紧张的盯着哥手里的公鸡,好像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它的身上了。
屠夫从哥手里接过鸡,又让哥抓住鸡腿往上提,轻轻的用刀一割,鸡的喉咙部位便开始滴血。杀鸡我是见过的,从小到大每次见到家里人杀鸡的时候,一刀下去血总是跟着往外冒。只是今天...
“算了,开始浇水刮毛吧。”爸在旁边摇摇头。
屠夫和帮忙的人,都开始忙活开了,一瓢瓢滚烫的水,从猪头上开始往下淋。我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用什么东西往猪肚子里加气,等猪全身都膨胀开来的时候,再一点点把猪身上的毛刮掉,直到白色的皮露在外面。
“进屋吧。”妈垂头丧气的对我说:“早上外边天冷,一会儿冻着。”
走进了里屋,我看到妈的脸都青了,才意识到这个事情肯定很严重。
我问:“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这过年猪,杀不出血来呢?你说怎么就没血呢?”妈在神座面前,一直念叨着。又从旁边取出香递给我,说:“亚亚,来给祖先们上柱香吧。”
“哦...”我顺从的从妈手机接过点燃的香,和她一块跪在神座面前。
“祖先保佑,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的,保佑亚亚顺利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保佑蔡旭在外面一切顺利...”
妈念叨的声音很小,念叨了许久,才清楚的说:“我愿意折我自己的寿命来换取这一切...”
“妈...”我想打断她,被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好了,给祖先敬上吧。”
我又学着她的样子,作了三个揖,再双手捧着把香插在神座的白萝卜上面。
上完香后,妈长长的舒了口气....
屠夫和帮忙的人,把猪拾掇好之后,找了理由匆匆离开。杀猪不见血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开了。或许今天村子里,大家起床后听到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我们家这件。
农村封建思想严重,杀猪饭本是一件喜事,但是被今天我家的这种情况,变成了大家都避而远之的晦气事情。
原本的六桌人,到中午的时候也仅仅只有小梅和张叔没有说不来。妈已经气的不成样子,躺在床上都不愿意起床。爸都气的不肯去做饭,自顾着坐在剖好的猪肉旁边,抽着闷烟。
我看着案板上散落的猪肉说:“爸,做饭去吧。没人来吃,咱们自己也要吃的吧?”
“张叔和小梅,不还要来的吗?”哥垂着脸,也跟着在旁边提醒道。
爸似乎这才想起张叔和小梅还要过来,脸色稍微有些好转的把烟在地上顿了顿灭掉。随手从案板上挑了几块肉到厨房里开始做饭。
张叔和小梅,果然在饭点之前准时的过来了。想来他们也听说了这事,但没有找理由推脱,我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见张叔来后,爸一直阴着的脸,才稍微有些好转。热情的招呼着他们两父女,独自跑到厨房拿出刚刚做好的饭菜摆在桌上,说:“老张,你说我家这事儿弄得...”
小梅应该比我要更明白意思,安慰着我爸说:“蔡叔,没事的,那都是传言。”
妈见他们来,也才从床上起来,拿出她酿的米酒,说:“你们来了就好。”
“嫂子,你说的啥话呢。你们家杀猪,我们能不来嘛。”张叔在旁边说。
“上桌吃饭吧,中午我们两兄弟喝两杯。”爸招呼着张叔和小梅上桌。
原本六桌人吃的杀猪饭,到这天中午,也就剩下我们两家人。看着厅屋摆的一堆昨天爸和哥买回来的菜,今天就是挑着花样做了一大桌,还是剩下许多。
爸等着向邻居炫耀的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中午的饭,吃的自然有些憋屈。酒没喝几杯,爸就明显的醉了。
我看的心里难受,在饭桌上他们说的,好像是这种杀猪不见血,是家里要出大事。只是,不知道到底会出什么事。
等张叔和小梅吃过午饭走后,爸摇晃着去厨房收拾洗完。
妈午饭没吃多少,但是还是感觉有点不舒服,我和哥赶紧把她附近屋子里躺下后,我躲进里屋给陈彬打了电话,想提醒他最近在矿山注意安全。
“今天家里不杀年猪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来电话?”陈彬觉得今天我应该是很忙的,压根没有想过这个点,我会给他打电话。
“哎...”我叹了口气,说:“别提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陈彬听我的语气,着急的问。
“早上杀的猪和鸡,都没什么血。邻居们一听,中午都不来吃饭了。”
“不见血?那有什么关系。”陈彬表现的很不在乎。
“我们这边有说法,杀猪不见血是要出大事情的。”
“哈哈...”陈彬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我们那边怎么没这个说法?”
“你们那边都不杀猪的好不好?”陈彬的不理解,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相隔那么远,我们两个地方的风俗有相差,也是正常的。
“没事,别想太多。”陈彬安慰着我说。
“听说这种情况很少出现的,邻居们都觉得晦气,不愿意来吃这个杀猪饭。”我心里有些不痛快。
“不来就不来吧。日子是咱们过,爱来不来。”他继续安慰着我。
我心里有些担心的说:“要是这真是不好的预兆,你在山上可一定要小心点。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我知道...知道。再过半个月,我就准备放假了。到时候,我先回老家离婚,跟着就来贵平找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又舒服了点,不过还是提醒道:“你路上什么的,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