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彬停下车后,又从包里取出刚刚在路上取的钱递给我,说:“这些钱你放在身上,下车后一定不要去坐公交。”
这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能记起来的就不下三次。
“知道了。”说着我打开车门,有种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他唐僧一般的念叨。
直到帮我换好登机牌,送我到安检口,他还在后面叮嘱着说:“把身份证放好,下车就直接去打出租车的地方。”
我再也不想回答他,连身都没转只是挥挥手,示意他回去。和他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是第一次看他有那么多话。
第一次坐飞机,有些不大习惯。好在陈彬带我换登机牌的时候,叮嘱要靠窗的位置。上了飞机后,才发现靠窗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
飞机上的乘客也悉数登机,而我旁边的位置还一直空着。到广播里提示舱门就快要关门的时候,才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男人坐到我旁边。
我转头看了看他,好像挺有气质的样子,一看就是有钱人,至少比陈彬洋气。他见我看着他,礼貌的冲我笑笑。
我回过去一个笑容,心里还在想着:能坐上飞机的,应该都是有钱吧?
至少在我以前的观念来讲是这样的,毕竟飞机票比火车票贵的那可不是一点半点。如果不是陈彬,就我自己打死也不愿意掏钱坐这个破飞机的。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开始有些晕。恶心反胃的感觉,来得很猛烈。我捂住嘴埋在前排的凳子上,不停的打着干呕。
旁边的老人看着我难受的样子,连忙关切的问:“你是不是晕机了?”
我挥挥手,表示我没有。
老人从前排凳子上取出一个纸质的袋子递给我说:“如果难受,就吐在...”
他话还没有说话,我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哇...”的一下,全吐在了我的手上和他手上。
没有来得及向他道歉,第二次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老人就用着被我吐脏的手,再次把袋子递过来说:“吐这儿。”
接过袋子,勉强的说出“谢谢。”
等飞机在上空平稳后,我才感觉好了许多。老人已经去卫生间把身上收拾干净回来了,我不好意思的频频说着:“对不起。”
“没事,你去洗洗手吧。”老男人侧了下脚,准备为我让路。
把刚刚吐脏在身上的东西,全部清理了下。等我回到位置上的时候,他不知道上哪儿给我找了一杯水。
“谢谢。”坐会位置上系好安全带,一口气把一杯水喝个精光。
刚刚折腾了下,好像又有些困了。坐在凳子上,开始打盹。
迷糊中,我感觉旁边有人在推我,睁开眼睛一看,是老人拿着一盒饭递给我说:“吃点东西,刚刚你都吐了。”
“谢谢,我不用。”说完侧过头,又闭上眼睛想继续睡。
老人把饭拿在里说:“没事,随便吃点吧。这飞机上的东西,不要钱的。”
我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接过来随便扒拉几口,放在一边。想着刚才吐的感觉,又难受的反胃。好在及时喝了一口热水,这种感觉才稍微减轻了点。
坐飞机确实很快,也不过两个小时就平稳的停在贵平机场。不到一年,我竟然又再次回来了。下了飞机呼吸着贵平的空气,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和亲切。好像空气里,都充满着家的味道。
出了机场按照陈彬的嘱托,我直接走到坐出租车的地方。摸了摸早上陈彬给我的钱,底气十足的对司机说:“师傅,去宁乡。”
出租车司机估计没有想到机场出来的人会有直接打车去宁乡的,确认道:“宁乡?”
“多少钱?”看着他惊奇的表现,我想是不是太远他不愿意打表。
司机犹豫了下,算了算说:“这儿过去,至少得五百。”
五百?这么多?原本想要放弃坐出租车,但是想起昨天晚上开始陈彬的叮嘱,还有上次回来的经历,咬着牙狠狠心说:“行,走吧。”
提前给家里打过电话,爸现在已经外出打牌了,而是和妈一块站在马路上等我。隔家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他们站在那儿。这种感觉,像是在迎接家里的功臣凯旋一般。
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我激动的付完钱跳下车。妈像以前那样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爸连忙推开他抢过去说:“我来,我来…”
我惊讶爸的变化的同时,看着妈骨瘦如柴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亚亚,你怎么想起坐出租车回来了?”一向节省的妈看着我下车的时候,付了好多钱,心里肯定有些不舍。
“陈彬让我打车的,说是怀着孩子转车不方便。”我排着妈的肩膀,才发现她不仅瘦了,好像连个子都矮了一头。
“现在的人也是,把孩子都看得金贵。”妈嘀咕的念叨着:“亚亚,你现在有啥感觉?”
“没什么感觉的,就是困。在飞机上的时候,老想吐。”
说着走进了厅屋,比起去年回家的时候,家里明显脏乱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这一年大多数时间妈都在医院,爸一个大男人拾掇家里总不如女人,总感觉好像闲置了很久一样,没什么人气。
爸放下东西,说:“那谁不总说女人坐飞机啥的,看我们家丫头一样也坐飞机回来的。”
我讨厌爸这种在外面攀比的思想,但是想着这一年他对妈的照顾,我忍了忍说:“要不是怀孩子,我也不愿意坐飞机。”
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刚刚起来坐了一小会儿,身上就感觉没有力气。我要扶她去床上休息,她倔强的说:“我没事儿,一会儿妈去给你做饭去。”
看着妈虚弱的样子,我在想我回来养胎这个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的。我起身拦住了她,说:“妈,我来吧。你歇会儿。”
最后还是爸站出来,让我们俩都歇着,他去。
看着爸的变化,妈笑着说:“你爸这一年,可什么都给练出来了。你回来这些日子,就算妈不能照顾你,这不还有你爸嘛。”
妈说这番话的表情,似乎觉得她生病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让爸有所改变。
“妈,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医生有没有给你开药?”我拉着她的手问。
妈起身从电视机旁边取过一个袋子,递给我说:“你看看,这些都是医生开的药。你妈现在都成药罐子了!”
“上次给你们寄回来的钱,还够不够?”我看着妈都苍老得有些缩皮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够了,够了!你爸现在都不出去打牌,天天在家里呢。你说就我们两个人,能花几个钱。”妈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慌张,这种慌张也就转瞬即逝。我在想,是不是她把钱花完了,不好意思告诉我?
我把包里陈彬给我的现金拿出来,给她一部分说:“妈,这些钱你先拿着。让爸改天去镇上,买点东西回来。”
妈见我又要给她钱,推着还给我说:“真的还有,你这怀着孩子,花钱的地方还多呢。”
“那你也拿着,我还有钱在卡里呢。”我强行把钱塞到她围裙袋子里,嘟着嘴有些生气的样子说。
好说歹说,她才总算把钱收下。这样,我也放心了许多。这一年的时间,家里的土地基本上都荒废着,我们现在吃的每一样东西,都得靠花钱去买。要说那些钱还没用完,我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爸做的东西,肯定没有妈做的好吃。家里去年还剩下的一些米酒,妈张罗着拿出来,说:“我不争气,害得去年的年夜饭都没有好好吃。今天,咱们就当补上吧。”
“你们俩可都不能喝。”爸接过妈拿出来的米酒说:“我一个人来点就成。”
“爸,我想尝尝。”我盯着爸手里的酒坛子,好像喉咙里伸出手来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喝着妈酿的米酒过年,去年没有喝到,现在竟然有些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