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这样看着他死啊。”我抬头向绍雪道：“喂他点水吧。”

“说真的，没用了。”绍雪摸了一下他的劲动脉，“他现在没有吞咽能力。你要是想临终关怀，不妨为他念一段圣经好了。”她用手托起他颈部的挂坠十字架。

“……我又不是基督徒。”我道。

绍雪侧头想了想：“我也只会几段，适不适用我就不知道了。”她双手虚握十字架，轻声道：“OurFatherinheaven,hallowedbeyourname,yourkingdomcome,yourwillbedoneonearthasitisinheaven.Giveustodayourdailybread.Forgiveusourdebts,aswealsohaveforgivenourdebtors.Andleadusnotintotemptation,butdeliverusfromtheevilone.Amen.（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地上那个人明显眼睛一亮，估计是回光返照，伸手把身上挎着的包取下来，把包带交到绍雪手里，意示感激。绍雪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人闭上了眼睛。胖子打开他的包看了起来，里面有一把黑尾手枪，三个弹匣，一个笔记本，一张地图，一把瑞士伞兵刀，其余空空如也，估计是受伤后为了减轻负重扔掉了。

胖子看着伞兵刀和黑尾都快流口水了，要知道瑞士伞兵刀可是防身利器，而黑尾比我们手里的枪要好多了去了。玉书见他伸手就要拿，一把拍掉他的手：“一边儿去，这是人家留给兰爷的。”

绍雪笑了笑，把黑尾别在自己腰间，刀插入靴筒：“来看看他的地图和笔记吧。”她摊开地图，脸上骤然失去血色。我见她脸色不好，接过地图，赫然便是我们手里的那份。

“这个人看来去过我们要去的地方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裘德考公司派的先头部队。”绍雪道，“先头部队一般不可能只派一人，但只有他一个人回到这儿，说明，其他人，全死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十分凶险。闷油瓶细细看了一下他的伤口：“是被利齿撕咬开的。”

“不止。”玉书一直托着他的身子，这时候把他翻了个身，“他的后心有个血洞。”他后背的衣服已经撕烂，只见背上有个极深的伤口，血液已经干涸，但可以想见失血过多也是致死原因之一。

“这个伤口倒像是用枪戳的。”绍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枪？黑尾？”胖子脑袋里尽想着那支没到手的枪。

“……我说的是红缨枪的那种枪。”绍雪是戏班子里长大的，对古代兵器自然熟悉。

“兰爷，你是说古墓里还有人？……不对，有鬼？……也不对，有僵尸？”玉书一时没想好措词，“现在的僵尸都会使枪了？”

“有血尸都不怕，小哥出马，头都给你拧下来。”胖子一拍小哥的肩。

“还是小心点的好。他重伤还能走到这儿，说明离古墓不远了，绍雪，你把武器分配一下吧。”我道。绍雪应了一声，每人分了一支枪和军刺，小哥摇摇头：“我只要黑金古刀就够了。”胖子一看乐坏了，伸手把枪拿了过来：“枪还是放胖爷我这儿能发挥出更大威力，百步穿杨不在话下。”绍雪刚才拿到的伞兵刀要比军刺厉害得多，拿了自己的那份军刺，转手给了玉书。

果然，又往前走了一个小时，就看见几座山，入口极窄，是“一线天”的地貌，我们依次小心地侧身捱了过去。一到山里面，就好像换了一个天地，绿藤攀岩，寒潭碧水，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没见入口啊。”胖子莫名其妙。

“不对，入口就在这儿。”绍雪之前略略看了一遍那人的笔记，“他是从这里下去的，说是水下有台阶。”

“他重伤还能游上来？”

“应该是另找了一条路，可能是发现了工匠们的逃生密道。”绍雪一面说，一面把笔记和地图用隔水的油布裹了起来，交给了我，“我已经记得路线了，笔记里的东西也记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拿着，万一进去之后和我走散了还能派上用场。”

闷油瓶背着黑金古刀就下了水，胖子紧随其后，绍雪说了一声：“玉书你断后。”也跳了下去。这水潭极冷，我下去之后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努力把眼睛睁开，只见闷油瓶熟门熟路地游向了前方，心里一喜，看来故地重游，小哥记起点什么了。

只感觉越游越向上，我们最终游到了一处高地，从水里爬了上去。果然就有一处小小的阶梯，通向未知的黑暗。小哥和胖子走在前面开路，我们走进了黑暗中。

绍雪第一次下斗，走在我前面却走得无比镇定，我不禁暗暗佩服，比我当初第一次去鲁王宫的时候强多了（后来跟绍雪聊到，她的原话是：“爷第一次到墓里，不怵就怪了，只是玉书也在，我怕他去讲给师兄听，师兄会笑话我的。”当然，这是后话。）。

走过那一段黑暗，来到了一个小空间，这里面空气并不怎么流通，幸好我们下来之前都吃了药，此时放慢了呼吸也勉强能坚持。绍雪拿手电照了一下四周，显然有点兴奋。这墙壁上画着壁画，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了褪去了原有的色彩还是怎么，全都是昏暗的深褐色勾勒出来的线条。若明清墓里是宝贝，战国墓里就是神迹。那时候的人类似乎有着极度发达的文明体系，青铜冶炼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拿这壁画来讲，也绝不是唐墓里的壁画能比拟的。

壁画的颜色虽然黯淡，但寥寥几笔，形似神似，没上色都能勾勒得生动形象，怕是中国史上本领最高超的画家，吴道子也好唐寅也好，便是那画龙点睛的张僧繇都没这本事。

我们把手电打亮向四周看了一下，这似乎描述的就是墓主人赵殇王作战的事迹。之前绍雪说查到的资料显示赵殇王是个“身长一丈腰大十围”的大汉看来不假，这壁画上的赵殇王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身材魁梧，铠甲披挂，威风凛凛，简直像战神一般。绍雪在一旁轻轻赞了一声，估计也是被这壁画震惊了。

“接下来就要进入墓道了。”我对绍雪说道，“把蜡烛点上，不能再用手电了。”

绍雪点了点头，显得有点兴奋，走到了最前面，看来这小姑娘还是有几分胆识的，我正暗暗赞赏，却见她忽然一个鹞子翻身跃开几步，右手就顺势从靴筒里抽出了伞兵刀摆了个架势。我们被她这明显的防御动作吓了一跳，玉书一个箭步冲上去查看她有没有事，胖子和我已经把枪拔了出来。不是吧，这才进墓道就遇到状况了？

“兰爷？”等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动静，玉书莫名其妙地看向绍雪。

“诶？我明明看见那儿有个人拿着斧子要砍我……”绍雪也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