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抓不抓骗子都只是次要的,泄愤这种事情很大程度上来讲根本没有意义。还是得祈祷自己家老爷子有好运,留在硬膜外的导管千万别……千万别压迫神经啊。
虽然与神经根还隔着一道硬膜,但总是担心局部组织充血水肿不是。项和平默默的祈祷着好运气的到来,他很沮丧,想骂人,甚至想打人。
做了一辈子的麻丨醉丨最后把自家老爷子给做出事儿了,这个……唉,项和平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就像是防火通道的黑暗一样,无边无际,他整个人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更不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项和平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刚下手术,有很多事情还要他忙乎。谁让他是医生呢、谁让他是主任呢,来到医院他就是主心骨。
又要联系分局的丨警丨察,又要照顾老爷子,项和平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有点吃不消。不过忙起来好,内疚感、负罪感也轻了很多。
忙了很久,项和平的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连铃声带振动,想听不到都不行。
项和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912老贺的字样格外的刺眼。
死骗子!项和平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老爷子在迷迷糊糊的睡着,他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贺老师。”项和平虽然还称呼电话那面的人为贺老师,可是语气已经不见了最开始恭敬、乃至于敬畏,换之的则是冷漠与平淡。
“哦,五楼普外科。”
“我这面照顾老爷子,就不下去接你了。”
项和平挂断了语音通信,他冷笑了一下。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厌烦了。骗子不骗子的并不重要,老爷子以后怎么办,自己怎么跟家里人解释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现在自己还瞒着兄妹几个,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表现的这么冷淡,要是真的郑老板、传说中的老贺,肯定早都被气跑了。只有骗子才会执着的上来,毕竟他们还没得手。
已经给一个机会了,要是再不开眼,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项和平心里恨恨的想到。
这几个骗子就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的不断叫着。
站在病房门口透了几口气,项和平很烦闷。在硬膜外的导管就像是一根扎在喉咙上的鱼刺一样,让他无比难受。
以后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让项和平心里特别的忐忑,心砰砰砰的蹦着,已经开始有了窦性心动过速的征兆。
过了几分钟,一行陌生人从病情大门口走进来。项和平看了一眼,心生狠戾。
还有一个瘸子拉着拉杆箱,装的挺像是那么回事,就是这个群演简直太差了,怎么也得找个正常人不是。正好心中烦躁,先把这伙骗子抓了再说。
项和平心里是这么想,但总要抓到真凭实据才是。他换上了笑脸,迎上去。
在麻丨醉丨年会上见过的传说中的老贺的面庞依稀还记得,似乎是这个人没错。
项和平伸出手,假做有些内疚的说道:“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人少,没去接诸位。”
老贺表情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给项和平介绍了一下郑老板和苏云。至于跟在最后面的冯旭辉,因为身份有些敏感,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
这位“假”的郑老板看起来和电视上的差不多,项和平心里有些疑惑。但自己是哪根葱他通过冷漠的微信回复已经清楚了。
即便是自己能请动帝都的某位教授,也绝对找不来诺奖得主郑老板。即便能请来郑老板,也绝对不会随叫随到。即便随叫随到……怎么可能!白日做梦!
“郑老板,辛苦辛苦。”项和平并不是一个好演员,他脸上的表情很生硬。
但郑仁并不在意,患者家属什么状态的都有,早都见识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虽然这位项主任表现的情商极低,连接一下都不肯,但郑仁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
手术,做完了赶紧回家,应该不耽搁晚上睡觉。
“患者在哪个房间?”郑仁问道。
“项主任,有白服么?”郑仁温和的说道。
“呃……”项和平没想到这伙骗子要的竟然这么多,他怔了一下。
不是应该有人找自己说一说有关于钱的事情么,怎么先要白服了呢?这群骗子还是挺专业的,项和平心里琢磨着。
“项主任。”老贺见项和平一脸懵逼,他有些不高兴的提高了一点音量说道:“有白服么?麻烦帮郑老板找一件干净的。”
“哦,哦。”项和平现在整个人有些混乱,骗子现在都这么横了么?他小跑了几步,去问普外科的值班医生借了几件白服。
“一件就够了。”郑仁脱掉外套,交给冯旭辉,穿上白服走进病房。
“老贺,什么人呢这是。”苏云没有进病房,毕竟喝酒了,他只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自家老板自信满满的要用介入手术的方式取硬膜外麻丨醉丨断裂的导管,连苏云都觉得有些好奇。不过自家老板经常性的神奇表现,苏云才没有直接怼回去。
可是来到狼山县后,苏云就感觉很不舒服。这面像是请人来做手术么?简直就是胡闹。这位项和平项主任把手术做呲了竟然还大咧咧的,老板来救台,他竟然甩脸子。
这种人呐,真是活该被雷劈。
“云哥儿,其实这人我也不认识。”老贺见项和平跟着郑老板进了病房,他抱怨道,“就是在年会上加了我的微信,我连个备注都没有,微信名还是好人一生平安。”
“啧啧,你说说老板多不靠谱。”苏云鄙夷的说道:“上赶着来救台,一点排面都没有,别人也不重视。这叫热脸贴冷屁股,都什么事儿。”
“唉。”老贺也愁苦的叹了口气,的确像是云哥儿说的那样。但有些话自己不好说,还是老老实实听着吧。
“你说这个点,咱们吃饱喝足回家看会电视睡觉,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苏云道,“非要跑到狼山来干嘛。”
“神经查体没有异常,估计导管在硬膜外,没对机体有实质性损伤。家属要是同意,就签字准备手术吧。”郑仁一边走出来一边说道:“对了项主任,你就是家属吧。”
项和平完全懵逼了,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准备CT看一眼,然后在DSA下用捕捉器抓捕离断的导管,可能要在硬膜外打一点气体,让导管尽量‘飘’起来。这种操作的风险不大,但还是有可能出现意外的。”郑仁道,“去办公室吧,我跟你讲一讲手术的经过,是不是同意手术,咱们再商量。”
见老板还是老样子,一副尽心竭力的模样,苏云撇了撇嘴。要是换做他,早就转身就走,这里有什么好逗留的。
项和平茫然的跟郑老板进了医生办公室,于是接下来的10分钟里,他像是患者家属一样,听了介入手术的22项可能出现的并发症。
有的并发症郑仁一嘴带过,有的则详细讲解出现的理由以及出现后要做的补救措施。
郑仁说的很多意外,项和平这个麻丨醉丨科主任根本就没接触过。
县医院普外科欧主任听说郑老板有可能来,他和张主任都没走,本来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此时听到这么一份详尽的术前交代,他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却觉得太厉害了。
尤其是张主任,从前开会、学习、进修的时候遇到过取硬膜外断裂导管的手术。
手术难度不大,但难度大的是要直面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