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郑仁的初步判断，就已经够了。这时候谁都无法判断出来分期，所以下一步的治疗也无从谈起。

要是G3分期，杨教授就建议患者家属放弃。可是如果是G1-2的分期，完全可以进行治疗。

“对了，郑老板，要是能手术的话，你那面有办法么？”

“可以做射频消融。”郑仁道。

能做就好，杨教授笑了笑。

胰腺区的占位，外科可以切除。但肝上的占位，普外科切除很困难，最好的方式是接受介入治疗。

郑老板能做、敢做就好，这意味着患者生存期会得到延长。

把片子装起来，杨教授动作越来越慢，他感觉到患者家属的改变。

不过他还是把片袋交给患者家属，说到：“尽快来吧，做个穿刺活检，病理确定患者的病变性质。不一定是胰腺癌，如果不是的话，经过治疗，生存期可以达到十年左右。”

“哦，好的好的，谢谢，谢谢。”患者家属客气了几句，鞠躬离开。

看着患者家属的背影消失，杨教授摇了摇头。

“唉。”他随后叹了口气。

郑仁也是老大夫，从家属的言谈、动作细节上，也判断出来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患者家属没有强烈要求手术、治疗的心思，他只是来求一个确定，好让自己放弃治疗的理由更充分一些。

但是这面，郑仁和杨教授却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要再做检查。

两人都察觉了患者家属客客气气的语气下面，隐含的某种失望。

甚至……还有些愤怒？

其实神经内分泌瘤的恶性程度，远远没有胰腺癌高。虽然有远端转移，但那是神经内分泌瘤的一种特质而已。

如果确定，可以手术治疗，郑仁对患者生存期提升到十年以上，是有把握的。

乔布斯的死，根据最新的维基解密来看，是因为有神经内分泌瘤的同时，有艾滋病。毕竟，年轻时候他是嬉皮士，有艾滋病也不奇怪。

但看患者家属的情绪，估计回去了就放弃了。

无论是家庭原因还是经济原因，这些和医生没什么关系。单论病情，要是放弃了，真的是很可惜的一件事儿。

不过医生只能给患者家属提供意见，至于治疗不治疗，医生没办法做主。

杨教授拍了拍郑仁的肩膀，很快调整了情绪，笑道：“小郑，肝包虫病的术后患者恢复的特别不错，各项化验值都渐渐在恢复，你这手术水平真的是不错。什么时候我再找个患者，你教教我？”

“杨哥，客气了。”郑仁笑道：“有的话，咱俩商量着来。”

这算是应了下来，杨教授开心了些。

自体肝移植，有人教和没人教，那是两个概念。

912的肝胆外科里，主任是做过自体肝移植的，但是数量不大。杨教授也看过主任上台，水平……真是不如郑仁。

其实他很好奇，郑仁这个年纪，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手术呢？

普外科医生去搞介入，这也是有先例的。TIPS手术，至少一半都是普外科医生和介入科医生携手做的。

但人家郑老板，两手都抓，两手都硬，这就比较神奇了。

患者家属走了，片子也看完了，郑仁随即告辞。杨教授把郑仁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郑仁走到电梯处，心里还是有些惋惜。

这个病，还是能治的，放弃了的确有些可惜。不过没办法，郑仁叹了口气。

苏云还没回来，郑仁也不着急，回到病区，看了一眼术后患者。

常悦和小奥利弗也没有那么忙了，加上沈博士，有三个人做术前的工作，郑仁这个组，算是兵强马壮。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忙于统计工作和资料整理。

诺奖评审，手术患者的相关资料审查的是很严格的。这些琐碎的事情，郑仁根本一点要做的想法都没有。

交给教授和苏云去做，要比自己瞎掺和好得多。

不过问题还是在于患者量上，几千例手术，术后随访，随着手术量的增加，会变成一个大难题。

要拿诺奖，可不是光有水平就行的，也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实现的。

郑仁看科里也没什么事儿，准备找小伊人出去吃中午饭。

这几天，全院相关科室的主任，郑仁都拜访过了。大多都是客气一下，要想指着这些主任们纳头便拜，郑仁觉得不可能。

做到现在这步，已经不容易了。

拿出手机，刚要给谢伊人发微信，忽然电话打了进来，是苏云的。

郑仁直接接通。

“老板，秒接啊！”苏云那面说到：“儿科急诊，赶紧来！”

“闹事呢！”

郑仁的手麻了一下。

这是正常反应，苏云说的闹事，最有可能的是医闹。

听到医闹两个字，哪有医生不头疼的。

当年将医院推向市场，最后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医患关系身上。这是大形势，任谁都没有办法。

从前在海城的时候，郑仁也试想过帝都大型三甲医院，医患关系会好一些吧。

的确，这里要比海城市一院好很多，但绝对不是没有医患矛盾的。

在这儿工作了十天，郑仁和沈博士闲聊的时候，就听说前年某骨科医院有几起大型的医疗纠纷。来的都是最职业的医闹，人家各种门清，医院医务处、法律顾问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真是不管什么行业，只要做到最高端，都是一门学问，假设医闹也是一种职业的话。

912看来也不是一方净土，也会有医疗纠纷，也会有医闹。郑仁挂断苏云的电话，连忙下楼，奔着儿科急诊那面走去。

虽然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去了也就是看热闹，还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但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给自己提个醒。

儿科急诊在医院大门一侧，是一个独栋的楼房。接诊患者比较多，所以规模要比海城市一院大。

还没接近儿科急诊，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

看样子是那面吵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郑仁的心情有些黯然，儿科是最容易出事儿的科室。都没有之一，而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儿科医生已经缺到了一定程度，好多儿科医生宁肯辞职，或者去搞学术研究，也不愿留在临床一线。

全国很多家医院的儿科夜间都没有急诊了，而对这种事情的处理办法，竟然是降低儿科医生的门槛。

最近的消息，据说兽医都能来当儿科医生。

郑仁对这种处理办法，无法苟同。

这样只能导致越来越多的医疗纠纷，让儿科医生越来越少。

真是头疼啊，他一听到闹事、纠纷这类的字眼，脑仁都成了浆糊。

但不能不说912医院这类全国大型三甲医院的纠纷率的确是不高。

因为大多数患者都是从五湖四海赶来看病的，有敬畏心理。加上医生水平高，误诊率低，患者能得到有效治疗，而且出门在外，闹也闹不出花来。

今儿这是怎么了？

郑仁快步穿过人群，远远的看见苏云站在花坛上，冲自己招手。

已经春暖花开了，花坛渐渐有了鲜活的颜色。可是在郑仁心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来到苏云这边，郑仁挤了上去。旁边的人瞥了他两眼，见穿着白服，也就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