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方林这时候已经将死,完全没必要等麻丨醉丨。一边抢救,一边麻丨醉丨,来得及。
直视伤口,触目惊心。
肝脏被贯穿,整齐的刀口创面留在肝脏的侧面与膈面。
普外科主任瞥了一眼郑仁,他知道要不是郑仁在黄金300秒内捏住肝门动静脉,方林肯定挺不到手术室。
“小伙子,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他沉声说道。
理智告诉郑仁,现在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情感告诉他,直接刷手、换衣服上手术,缝合肝脏伤口。
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感。
一只洁白的无菌手套出现在视野里,凑到肝门旁。
交换眼神,郑仁点头,松手。肝门随即被另外一只手捏住,不紧不松,力度恰当。
这里是帝都,不是海城市一院,郑仁反复告诉自己。
从手术台上下来,郑仁眼前的视线忽然暗了一下。
郑仁知道,这是因为直视无影灯的时间有些长,引起的视网膜不适造成的。
闭上眼睛,想要缓和一下。
可是当郑仁闭上眼睛的瞬间,在门诊诊室里的那一幕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
如此凶残!
泯灭,
人性。
郑仁晃了两下,脚下发软,走出手术室的力气都没有。
勉强摸到墙角,顺着墙角坐了下去。
一名护士注意到郑仁的动作,打开一瓶葡萄糖递给郑仁,又用无菌纱布沾了生理盐水给郑仁擦拭身上的血迹。
没有人说话,整个手术室陷入了最让人害怕的静默状态。
死寂!
死一般的沉寂!
“啊?!”忽然,一个惊呼声打断了沉寂,“让手外科、骨科上台!”
目光汇聚,郑仁左侧肩膀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渗出。
几块无菌纱布盖上去,瞬间被鲜血浸透。
他……
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徒手止血?!
“兄弟,没事吧。”一名医生拎着水银血压计急匆匆的跑过来。
“没事。”郑仁睁开眼睛,眼光清澈、明亮。
见郑仁言语清楚,医生放心,但还是给他测了一个血压。
血压还好,只比正常略低。
“走,去别的术间,找骨科、手外探查缝合。”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护士说到:“我扶你一下吧,别摔了。”
“不用了,谢谢。”郑仁的眼睛闭着,勉强咧出一个微笑。
郑仁知道,自己要马上离开。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才做了非常规操作。
止血、手术后,正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急诊救治的方林要面对的是重症感染问题。
门诊的那种有菌状态,和无菌手术室相比,中间的差距,可不仅仅是一瓶碘伏。
自己离开后,手术室还要一边手术一边重新消毒,尽量避免细菌污染。
这是抢救成功的必要条件之一,自己该做的都做到了。
剩下的,
交给命运吧。
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郑仁觉得有些头晕。刚刚的紧张、全力以赴的抢救,导致身体的激素水平全面升高。
而现在,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闲”下来的时候,全身剧痛,尤其是受伤的左肩部更是让一条胳膊都废了,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希望没什么事儿,郑仁想到。
此刻,郑仁才意识到,自己视野右上方系统面板上,竟然看不到自己的状态……
系统这个大猪蹄子,就不会设置一下吗?郑仁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奔驰起来。
但也只有一瞬间,随即郑仁就感觉身体发虚,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勉强扶住手术室的感应门,郑仁大口喘着粗气。
一名年轻的小护士扶住郑仁没有受伤的一侧胳膊,缓慢的走出手术室。
“这面。”年轻的小护士领着郑仁来到旁边的手术间,打开无影灯。
郑仁苦笑,被扶着躺了上去。
他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躺在无影灯下的手术床上。
“哥,哪家医院的?急诊止血真牛!”小护士冲郑仁竖了一个大拇指,赞叹道。
一般人,见到鲜血淋漓的场面,都会懵的。但这里是手术室,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大型三甲医院的手术室,什么场面没见过?
区区外伤,小护士一搭眼,从血流量和郑仁的状态上分析,就有了判断,伤势并不致命。
习惯性的闲聊几句,让患者的紧张情绪得到缓解,已经成了本能。
而且郑仁刚刚和受伤的方林被推进来的英姿,的确很震撼,小护士佩服的五体投地。
“海城的。”
“……”小护士似乎从来没听说过海城这个名字,怔了一下,“我看到50ml注射器针头了,他还有张力性气胸?”
“嗯,有。”郑仁在无影灯下,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肝破裂,全肝贯穿伤。膈肌破裂,右肺下叶贯穿伤,支气管动脉断裂,张力性气胸。补血,大量,有能力、情况允许,找胸外科同时开台。”
听到这些熟悉的话语,看着眼前陌生的,来自什么城市自己都不知道的人,正在准备手术的小护士怔住了。
“去告诉那面,一个闭式引流肯定不够。”郑仁喃喃的说到:“马上!”
话语声虽然轻,但充满了威严。
这特么哪是患者,分明是科室主任才有的架势,还得是一言九鼎的那种。稍怂一点的科主任可不敢在手术室说这种话。
小护士诧异,但郑仁刚说的话就像是某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样,她毫不犹豫,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一边快步去隔壁的手术室,小护士的嘴里一边重复着郑仁说的话,生怕忘了什么,耽误了抢救。
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有些冷。无影灯的灯光,从现在的角度看,有些刺眼。
郑仁沉默着,沉默的等待,等待那面手术的结果。
过了几分钟,小护士回来,道:“我去的时候,胸外科已经在铺单子准备同时开台了。您的嘱咐,我也和他们说了。”
郑仁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这回,终于放心了。
不久后,两名医生来到手术室,开始准备缝合。
沉默,似乎面前是无穷无尽的沉默。
郑仁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谢伊人眉眼弯弯,自己一伸手,熟悉的器械就被拍在手上的感觉。
他喜欢楚嫣之无比中二的喊着燃烧我的卡路里。
他喜欢楚嫣然静悄悄的坐在患者头侧,认真记录生命体征、用药剂量。
他喜欢常悦和患者沟通,亲切而熟悉的样子。
他喜欢……苏云那尖酸刻薄的娘炮,此刻想起来,都无比亲切。
他们,是这无边血腥之中的希望。
“那面怎么样了?”郑仁忽然问到。
“骨头没受伤,只是皮下伤,不重。”正在给郑仁缝合医生下意识的回答道。
但他旋即明白,郑仁在问隔壁手术室的抢救。
如果要是普通患者,肯定没人理睬。但正在给郑仁缝合的医生知道在这次抢救中,郑仁做了什么。
“喂,来个人。”医生喊道。
“怎么?”巡回护士应道。
“那面什么情况?”医生问。
“胸外、普外同时开台,胸科已经把支气管动脉修补上了,正在缝合肺叶,修补膈肌。普外正在缝肝。血压能测到,高压50.”门口那人回答后,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