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慕容雪荷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了,是以当听到那把苍老的声音、充满关怀的声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头苍苍白发、一张布满皱纹的笑脸,各种复杂的情绪和压力便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再加上心里面受的委屈,在母亲亲切的关怀面前,骨子里的依赖感使得她瞬间崩溃。
另一边的老人顿时就傻了,好端端地打个电话过去,连话匣子都还没打开呢,咋的闺女就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若说想家了又为何说还不能回来?沉默良久才安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但辣妹子现在的矛盾心情哪怕是身为母亲也未必能理解,她无助地靠着车窗,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却肝肠寸断。这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名副其实的撕心裂肺。
按照往年的习惯,只要一放长假,慕容雪荷什么地方都不会去,就是连滚带爬也爬回家,因为一年到头也就那两次机会在家了,即便是扛着锄头去锄锄草放放牛羊,或刷刷筷子洗洗碗,也乐在其中,但这个夏天却失算了,虽然同样是归心似箭,但远方又有根绳子拴着她的心,有无法割舍的另一种情怀。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彼岸在何方,但她必须出发,哪怕只是找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着,行尸走肉地走着,也是不失为一种解放,对灵魂的解放。
所以就算落个不孝顺的罪名,就算是狼心狗肺,她也得去旅游,独自一个人的旅游,不需要讲道理,反正有一股冲动。
女人做事情一向都是不讲道理的,特别是慕容雪荷这种人,性格最冷漠最硬朗的女人,而同时也有她最脆弱的一面,只是心里那道铜墙铁壁没被打开过而已。但今天被打开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是玻璃做的,一直被那道门保护得很完好,可那撞门的人用力过大,门是撞开了,然而心也被震碎了,支离破碎。
慕容大妈其实也不傻,大致能猜到女儿八成是在感情上受了重伤,因为本身就是过来人,试问除了男欢女爱那回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坚强的女人哭成这样。心痛之下也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好一阵,长篇大论各种好话说尽,才小心翼翼地挂了线。
莫以为慕容雪荷现在的心情听不进去,相反,纵然哭得梨花带雨心痛如绞,却也听得很认真,因为那是她最依赖也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教会她如何自强不息自力更生的妇人。
平复了一会心情,看着一包刚开封的纸巾全变成了垃圾,一张不剩,辣妹子才感觉哭够了,擦光眼泪强行镇定,扶正鼻梁上的太阳镜,继续坐在公交车上瞎逛起来。逛着逛着就到了飞机场,正巧一架开往北京的飞机即将起飞,听说那边的山上有枫叶,于是便买了机票,说不出的潇洒。
因为家里一通电话,让慕容雪荷一次性把压抑已久的眼泪发泄个够,此刻一冷静下来,上了飞机,顿时感到身轻如燕,第一次感到空气如此新鲜,世界依然是美好的。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没有迈不过的坎,此刻,断肠人,在天涯!
易泉整理了一天的工作报告,像写论文般删删改改精雕细琢,直到今天早上看了两遍才觉得满意,上网发给了严正平,然后静候进一步的工作指示。
到了中午,他仍然没收到任何消息,想必如此重要的情报,上头开研究会也得花些时间,新的命令下达之前,他也只能干等,闲着无聊还能考虑跟进一下‘螃蟹’那边的线索,虽然希望非常渺茫,但也是时候去找他聊聊天了。
主意一定,易泉用最新买的手机卡接通了郭千军的电话,问到了‘螃蟹’的徘徊地点。郭千军在这次任务中,专门负责利用白道资源,派出各种侦探监视线人的动静,这一点给易泉提供了非常方便的服务。
但易泉并没有立即动身返回青云市,而是打算先去找一找老庄,探望一下他的病情。
要找老庄他就要先找秦磊。
秦磊百忙之中也不得不抽出时间来招待他,很快便约好了见面地点。
这是一间咖啡馆,格调优雅,一位驻唱男歌手抱着吉他坐在小舞台上弹唱,唱着一首很安静的老歌《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易泉唱歌虽然是外行,别人唱歌要钱,他唱歌要命,但听歌还是有一定的品味,整个咖啡馆里他算是听得最入神的,像是进行了一场心灵的洗礼。
喝了半杯咖啡,秦磊便到了。
“你还真有雅兴啊,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你却坐在这里享受,真是佩服。”
秦磊依然是正装打扮,赶了一段路口干舌燥,也顺便叫了杯咖啡,狼吞虎咽,看得出很赶时间,倒也不是因为工作忙,而是他的奥迪就停在外门,生怕停久了马路上的沙尘会埋掉他的高级驾座。
今天的北京天气并不好,刮起了沙尘暴,虽然级数不高,但也叫人心情纳闷,一出门都要洗沙子澡。
“你忙得焦头烂额关我什么事,我该歇的时候还是得歇。”易泉笑道。
该歇是得歇,但我看你不该歇的时候也是照常歇啊。秦磊看着他悠闲的脸色,有点羡慕,当下话锋一转:“为什么你还在这?我以为你跟你女朋友一起回去了呢。”
“我还是不放心老庄,不是对你不放心,只是我们合作的时间长了,不习惯把受伤的战友交给别人照顾,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太直白。”易泉唉声叹气道,说的也是大实话。
秦磊思忖片刻,表示理解,点头道:“现在我们马上去见他?”
“也没有那么着急,好歹我们先喝完这杯咖啡。”易泉道。
“我相信你见到他的休养环境后,就会对我彻底放心了,不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对待自己的人手就像对待自己一样。”秦磊又道。
此言貌似有些隐喻,易泉琢磨一会,忽然笑了笑,道:“看得出来,就拿我来说,想不到你会亲自过来接我,是不是所有事情你都亲力亲为?”
“当然不是,只有我最重视的人,值得我去奔波劳累的事,我才会不惜代价去做。”秦磊朗朗道,神态说不出的严肃。
“这么说我应该很高兴,想不到我有这么大的面子。”易泉嘿嘿笑道。
“你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啊,怎么看都不像。”
实际上和秦磊相处了这一段时间,易泉能隐隐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某种意图,只是大家都不道破,毕竟有些事情若说得太明白就显得没趣。
但今天易泉却有点小冲动,趁此机会跟他扯一扯:“你们一封邀请函,就把我们最牛b的神枪手老庄同志勾走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但看样子你好像不太知足啊,想顺便打我的主意?”
秦磊不由怔住,想不到这小子真细心啊,竟留意到我的狼子野心了。
易泉含笑不语,其实不需要秦磊回答,单看他的反应,答案已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