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浩，我们不是小孩，我们是大人，你希望我背弃信义吗？如果这样，我往后也会对你背弃信义，你需要一个这样的我？而且，除非我死，否则我没有选择，逃不掉，我逃了，第一个受难的是孤儿院，你想我想死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好孤儿院？”

我想起了我的梦，那个很恐怖的，樊辣椒在我面前自杀的梦，那是我不能接受的。我觉得很矛盾，我觉得樊辣椒太苦了，自己的命运不能够自己把握，这是做人最残忍的地方，就算是穷、就算是病，起码都还有自我，还有尊严，樊辣椒没有，一直以来都那么苦。

想起那些过去，我做的很过份的过去，我非常难受，我没想过樊辣椒承受着那么多苦痛，没想过我要怎么去帮助她，为她分担，相反一直给她添麻烦，我令她失去了飞雅。好了，等到我明白，我知道我要为她想，为她做点什么，替她分担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已经没有机会。

我从来没有真正明白，什么是失去了才显得珍贵，现在我懂得了，我感到羞愧。

“接受吧，对于无法改变的结果，接受是唯一办法。”

“可是……”

“宁浩，我告诉过你没有可是，不能说你喜欢什么，你不喜欢什么，你应该给别人一个选择，而不是老是你你你，经过那么多事情你还没明白吗？”樊辣椒说着，整个人忽然温柔起来，“宁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失去了，至少我曾经拥有过，我们拥有过许多足以令我记住一辈子的快乐，只要心里记住就好了，我们都能往前看。”

我不说话，我也会记住，我只是无法做到樊辣椒那样只记住快乐，忘记悲伤，她这是骗人的，怎么可能只记住快乐呢？上帝能做到吗？好吧，就算上帝能做到，我呢？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无法做到。

“你的东西我收拾好了！”樊辣椒指了指放在地面上的一个旅行袋，“从这里出去以后，你的辣椒死了！”

“辣椒。”我流泪了，控制不住，泪流满脸，“你爱我吗？”

“我爱过你！”

“现在呢？”

“不爱！”

“你撒谎。”是的，樊辣椒撒谎，“你敢看着我再说一遍吗？”

“我爱你又能如何？”樊辣椒有点火了，“你能不能不跟我说这个？你觉得爱就行了吗？你还是那么幼稚，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你什么都分不清楚。”

“我分的清楚，我知道你故意的，前段时间也故意。”我说，“你从法国回来，叶家成，叶家成故意出现在机场，故意气我对吗？你们是有合作，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但是只是支走你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话，可能你恐惧了吧，你故意那么晚回来对吗？你想让我误会，然后你故意跟我吵架，你知道我跟梁佳表妹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你就是借题发挥，你要自己承受，你不要我伤心，我都知道，我真的知道。”

樊辣椒没说话。

“辣椒，我宁愿你一早对我说，说了，或者我们可以很努力朝着一个目标进发，你为什么不一早对我说？你一直都觉得自己能搞定。”我擦了下眼泪，该死的眼泪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樊辣椒，“在广州的时候，我说永远，你的表现，甚至我每一次说永远，我说结婚，你总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反应，你知道的，你知道你的未来你自己无法把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告诉你，我们连那些短短的快乐的日子都不能拥有。”

“至少我早明白，有更多时间去想办法。”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你要不回飞雅，随便我怎么样。”樊辣椒站了起来，“我不想说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走吧！”

樊辣椒进了她的房间，关上门。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脑海一片空白。

坐了半小时，我离开了，走的很沉重，我能想到，我这么一走会是彻底的决绝，我不想走，更不想决绝，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自私的让樊辣椒跑吧？我能照顾孤儿院吗？不能，但是我想到有一个人能，蒋亮他爸，我要去找他，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要去努力一试，否则我不会死心。

我找到了蒋亮他爸，在他家里，他的书房，我告诉他了，我求他，求他保护孤儿院，用什么名义都可以，董事也可以，荣誉院长也可以。

“这件事我无法帮你。”这是蒋亮他爸的答案，不用思考，脱口而出。

“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很简单就可以办成的一事情，为什么不肯帮我？”

“简单？是你头脑简单吧？”蒋亮他爸站了起来，“你知道会导致什么后果吗？和叶家成翻脸，凭什么？就为了帮你救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你还要亡命天涯是不是？”

“只要你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干。”

“我不需要你干什么，只要你别烦着我。”蒋亮他爸指着门外，“出去，你记住，不要去捣乱，我指的是婚礼，除非你想死，还得许多人陪葬，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必须必须不能去捣乱，听明白没有？”

我没反应。

“我问你听明白没有？”蒋亮他爸火了！

“明白！”

“你给我个保证。”

“我保证。”

“出去！”

我努力了，真的不行，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份，蒋亮他爸凭什么帮樊辣椒？凭什么帮我？代价太大，要与叶家成翻脸，我没有任何理由让他这么干。可是，不让我去捣乱，为什么？他知道我一定会去捣乱，故意说的那么严重恐吓我？还是真的那么严重？

我离开了，心情特别糟，期间许多电话打进来，我一个都没接。我直接回了家，看见蒋亮在喝酒，我也喝，没完了不够我还下去买，买了一大箱子回来，和蒋亮对喝，吐的满地都是。

醉生梦死其实也不错。

我和蒋亮在沙发里睡着了，直到傍晚莫小烟姐妹回来。是莫小烟先回来的，接着才是莫小洁。我虽然醉昏昏，可是我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我听见莫小烟叹气，然后开始收拾，搞卫生，直到莫小洁回来，她把莫小烟劝回房间，我能听见，然后她在外面把门关上了，不让莫小烟出来。

突然的，我听见厨房传来水的声音。再突然的，我全身都湿透了，被人泼水了，一大桶泼在我和蒋亮身上，接着几分钟后又是一大桶，最后，一只桶砸到我背部。

“醒没醒啊？每天喝喝喝很过瘾吗？你们觉得这样有用？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只会更糟，丁丁不在，如果丁丁在，看见你这个样子能活活让你气死！”莫小洁骂蒋亮，骂完了骂我，还踢了一脚，“我以为你会正常一些，你跟他一起疯，现在世界末日了吗？没有吧？为什么你不继续去努力？你放弃，你逃避，你喝酒，你个懦弱的男人，你活该失去你的女人。”

“够了！”我吼了一声，站起来。

“吼什么吼，你以为自己大声就很有道理了对不对？”莫小洁很凶，我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子，虽然她看着就没有莫小烟那么温柔，但也不见得多强悍。可能，我们真的太过份，莫小洁看不下去了，被逼出来的。

“莫小洁，你神经错乱了啊？你干了什么？”房间里的莫小烟说，很大声。

“我做我应该做的事。”

忽然的，我们听见了一个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