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难以理解叶星这位母亲的做法,因为我感觉她的做法不是常人应该有的行为方式。
“哦,”我淡淡地应道,然后问叶星,“他们离婚那一年你多大呢?”
叶星摸了摸鼻子,表情淡漠地答道:“那一年,我十四岁。”
后来这个话题我们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我感觉被我这么一问,叶星的情绪已经明显被笼罩上了一层伤感,我不想再揭他心中的伤疤和隐痛,所以我就此打住了,但是还是在心底留下了小小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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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架小书架,上面放了不少这些年来我收集的宝贵书籍,有古典文学,有西方名著,还有诗集散文,以及植物栽培、美容保健、古玩等等方面的书籍。
这里也是叶星在我家最喜爱的一个地方,没事时他就会跑到这架小书架前翻一翻,看一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书籍。
有一晚,他站在我书架前,拿着一本外国诗歌集,在慢慢吟诵,看他那摇头晃脑的认真模样,我只觉得既可爱又可笑。
他对我吟诵道:“爱融化愤怒,有如阳光融化冰柱。在精神的领域里,真正的爱能不断的产生奇迹。在不美之中看到了美,难道这不就是‘爱情’?我们的心有若一座感情的矿山,爱是黄金,恨是铁。”
我笑着问他:“这是谁的诗啊?”
叶星答复我道:“巴尔扎克的啊!”
我淡淡笑道:“哦,怪不得以前没有听过。”
叶星放下那个诗集,故作神秘地问我:“其实我的名字也来自诗词,你知道来自哪一首诗词吗?”
我凝视着他的脸颊,想了想,然后对他说道:“应该是宋朝辛弃疾那首《青玉案》吧?”
叶星瞪大了双眼看着我,难以置信般地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着吟诵起了那首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然后扳着手指,对叶星徐徐说道,“你看这里面有一个夜,还有一个星,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你的名字叶星了,所以你说你的名字出自一首诗词,我就想到这首词了。”
叶星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良久,他冲我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指着我喃喃道:“你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一下子就让你猜到了。”
我得意地笑着,回道:“哼,这有什么呀?”然后又问他,“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呢?”
叶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淡淡地答道:“哦,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她从这首词里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夜和我的姓氏同音嘛,所以就被我父母采纳了。”
我徐徐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
叶星似乎来了兴趣般凑近我,低下头对我笑说道:“我没想到你还这么冰雪聪明呢?居然一下就能联想到这首词……”
我也学他刚才摇头晃脑的样子,故作玄虚地夸耀道:“哼哼,我不简单的地方还多着呢?”
叶星眼中的笑意更深,他一把搂住我,轻声在我耳畔问道:“哦?那我倒想知道,你还有哪些不简单的地方?比如说……床上?”
那一段时间,我们象一对真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一般,选择在晚上约会,甜蜜地腻在一起,日子过得虽然隐密,但却依旧快乐。
可是,我们却都没有料到,危机正在渐渐向我们靠近。
自从邓文良来过以后,我女儿彤彤就不怎么愿意来我这里了,我不知道邓文良和她说了什么,但自从邓文良那次来过之后,彤彤连续两个大礼拜没有来我这里,以前,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周六到她爸爸那里呆半天,但一般不会在那边住,大礼拜她还是和我呆得时间比较长,象这种连续两个礼拜没有和我见面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心里感觉有一点不好,但我又不能催促和逼迫女儿做什么,毕竟去她爸爸那里或者来我这里,都是她的自由,可是我心里又着实地想念女儿,于是我就在第三个周末来到了女儿的学校门口。
先前我和女儿电话联系过,彤彤是有手机的,学校规定上课时间不允许携带手机,所以她的手机一般放在寝室里,我只能在她晚上放学以后联系她。
可是出我意料的,女儿彤彤对我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淡,在电话里,她冷冷地告诉我说:“我这个大礼拜要到爸爸那里去,周六上午他要带我逛商场,给我买衣服和鞋子,下午带我去游乐园玩儿;周日爸爸要带我去梁叔叔家做客,所以没时间过去你那边。”
一听这话我就愣住了。
女儿当季穿的衣服和鞋子我前不久刚陪她买过,衣服买了三套,鞋子买了两双,应该说已经足够她平时穿用了,因为女儿平时在学校是穿校服的,这些衣服只能在她节假日或大礼拜时穿戴,所以根本用不着这么快就换新的,彤彤这个理由完全是个借口。
我愣了片刻,然后对彤彤说道:“你已经三个礼拜没有见妈妈了,妈妈很想你,这个礼拜你过来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子,妈妈帮你挑选,想去游乐园玩,妈妈也可以陪着你去。你可以周末直接来妈妈这里,或者我去接你,然后周六陪妈妈呆一天,周日那天再去你爸爸那里,和他一起去梁叔叔家玩,然后周一就从你那爸爸那边直接去学校”
彤彤默默地听着我的话语,半天没有吱声,后来,她以几不可闻的蚊子一般的低弱声调答复我道:“到时看看再说吧。”说完这句她就挂了电话。
我呆呆地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神情显得十分错愕!我的女儿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没有礼貌过!
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决定周末直接去她的学校接她,看看彤彤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她对我有这么大意见,以至于两三个星期不愿意见我。
周末那天下午,离女儿放学时间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我就早早守在了她们学校的西门外。
按照规定,学生放学回家只能从这个大门出入,所以我相信在这里一定能堵到女儿。
彤彤是五点半放学,离放学时间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候,我看到邓文良开着他那辆黑色奔驰轿车,来到了彤彤所就读的这所中学校门外,看来他今天也是来接女儿的。
邓文良是和杨可馨一起过来的,邓文良的装束没变,还是西装笔挺风度翩翩的模样,因为天气已冷,所以身为女性的杨可馨可能是怕冷吧,她身上已经有了过冬的一些迹象,今天她身着一件时髦的鹅黄色呢子大衣,脖颈上还围绕着一条印着棕黄相间复杂图案的围巾,大衣的样式很新颖独特,开袖,下摆很大,有点象个斗篷,手腕处露出了里面的棕色毛衣,她脚上蹬着一双棕黄色的软靴,和她上身的衣服颜色遥相呼应。
邓文良和杨可馨一左一右分别下了车,杨可馨下了车就一个劲跺脚搓手哈气,看样子是怕冷。
邓文良则用力甩上车门,然后走到杨可馨身旁,搂住她,给她取暖,杨可馨顺势倒在邓文良怀里,两人那副模样看上去煞是恩爱。
我默默地观赏着眼前这一幕场景,心里没什么感觉,奇怪的是,经过了离婚后这么长时间的众多事情,我心中对邓文良和杨可馨的那份恨意已经被打磨得不剩几分了,现在看到他们和看到任何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也不会再有强烈的嫉妒和憎恨,只是觉得他们是一对比较做作的情侣罢了。
我现在对邓文良唯一的情绪就是,如果他在我和女儿之间制造了什么事端,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