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四百多马仔进货制毒,大堂主各地联络买卖,我肯亲自到澳门商谈,我给了十分诚意。”
张世豪似笑非笑嗅茶香,“可巴叔的诚意,我没领受。”
我瞅准时机提着酒壶,将巴叔饮干的空杯蓄满,“不瞒您,东北豪哥有制毒厂,云南买原材料,财力雄厚的下家,利润可观,生产、装载、运输、发售他一趟线承包,零散的一两百斤的成品,豪哥只与您合作,盈利小,马仔都养不起。可常言道啊,违法的生意才赚钱呢,难不成咱还去税务局,告诉条子我们贩毒上税来了?即使毒市每况愈下,它的肉,撑不着也喂得饱。这不,景洪的碟子,橄榄枝甩了一次又一次,豪哥顾虑商场先来后到,不为所动。反正是赚钱,他和巴叔的情分,能不惦记着您吗?澳门的有钱人多,两千元一克的冰*,质量下乘,上市一抢而空,有强大的客源依托,巴叔借豪哥的东风发横财,您别忘了我们。”
我说完换了一派荫阳怪气的口吻:兵不厌诈,奸商占道,念经打和尚的比比皆是,交易结束,巴叔拿钱回南通,一拍两散,豪哥的情,旁人都念,也得还,巴叔是前辈,我们不好不懂事,您体谅。数吨的丨毒丨品量已取胜,您当薄利多销了。”
他不可置信挑眉:两千元?我听说张老板有一批劣质可卡因,卖了这价位,我的粉纯度A+,能相提并论嘛。”
潜艇造价不菲,远途输送,临检的封口费,马仔的辛苦钱,全是开销。豪哥独自承担呀?巴叔,您坐地起价,是看中东北这潭风波,豪哥没挺住,造成内地毒贩惶惶自危,纷纷堰旗息鼓,暂避风头,您顶风作案,大批供货,不买您的,营生搞不下去。
我媚笑如初,眼尾的红痣藏着杀机:“您本末倒置了,豪哥不卖粉,1902的赌资也足以吃香喝辣,巴叔,您不卖他,其余大客户在法律的夹缝里退居二线,指着零售发财,猴年马月呀?四百名马仔喝西北风吗?
巴叔攥着杯壁的三至松了松:“三爷的意图是。”
张世豪慢条斯理的点烟,他将打火机往桌角一掷,单臂环绕我肩膀,歪着脑袋痞气横生:“降价。至少两倍。
他直截了当表明态度,巴叔听闻,先前愉快和谐的气氛骤然一哄而散,荡然无存。。..他冷笑睥睨,“三爷,年轻一辈你黑吃黑,谁让你狂呢。巴叔我也是走南闯北混发迹的,你贪胃口,手伸得够长,长幼也不顾了。”
张世豪吞吐着烟雾,虚幻的白霭非但没弱化他眉目的英气,反而加深了戾气,“项羽设宴,伺机斩杀刘邦,那一出筵席,是历史有名的鸿门宴。”
他勾唇笑,“巴叔此时眼熟吗?”
巴叔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镇定拨弄着茶盖,“张老板,项羽害刘邦,最终失败了。他本事差火候,刘邦也命不该绝。”
“巴叔错了。”我挪开碍事的酒壶,“项羽不是没机会一击致命,他的地盘,刘邦三头六臂,能翻出五指山吗?项羽放刘邦生路,多年后不也索回了这笔情债吗?巴叔年事已高,这一回您不买豪哥的面子,下一回,您肯买,豪哥不一定卖。有些鸿门宴,不是走过场。”
叮咣的巨响回荡在四面八方,巴叔敏捷作出反应,望向门、窗、走廊和屏风后乌泱泱的人海,黑衣黑裤的马仔攻占得C`ha翅难逃,哪里是茶榭,纯粹是牢笼。
最津彩是整个过程张世豪这边的人极其利落果断,连点声响都无,直接料理了驻守的八名保镖,余下的马仔闻风赶到,再飞不进这扇门救主。
大势所趋,回天乏术。巴叔瞪着原形毕露的张世豪,“你玩我。”
张世豪稳坐钓鱼台,他拂着杯口摇曳的茶沫,我挥手,秃头率领四名马仔抵达巴叔的座位,卑躬屈膝迎着他,我扬眉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巴叔,南通千里迢迢,您累了,豪哥作为晚辈体恤您劳苦,嘱咐手下的兄弟送您的马仔一程。您安心在澳门住,1902的庄园空闲了几栋,吃喝好好的伺候。”
巴叔握拳抵着放置牛骨筷的乌木托,他力大,一下抵出,撞在不远的大理石柱子,魂飞魄散。
张世豪语气平稳而祥和,“巴叔,是撂下货,还是撂下命,你自己选。”
巴叔在节节败退的逼迫下,没有绝地反击的转圜,他恼憎,也愤懑,却无能为力,他抽了一摞纸巾,擦拭额头和脖颈的虚汗,越擦越咽不下这口气,攒成破烂的糟团丢在桌底,“八百元一克,老规矩。”
我余光瞥向张世豪,他露齿笑,“再降一成。”
我执杯不语,巴叔狰狞着拍案而起,“降一成?我总共两成的利,我替你东奔西跑,费力不讨好,我何不在南通坐吃山空?”
他抠着桌沿的木屑,“张老板刚说,你要减两倍,我调高的就是两倍。”
张世豪的邪性与匪气不加掩饰渗露着,“我改主意了。巴叔先不仁,你退一步迟了,我要一步半,才看得到你的诚意。”
巴叔支撑着身子的手背,胀起层层交叠的青筋,“张老板,你未免太得寸进尺。你吃螃蟹,也容我一口猪肉吧。”
张世豪置若罔闻掸烟灰儿,“癞子,让巴叔考虑,你干你的。”
秃头拔枪对准巴叔身边仅剩的两名马仔,一枪击中胯骨,马仔当即跪地,另一枪钉进脚踝,剌破了筋脉,马仔哀嚎匍匐在椅腿,他扭曲的五官在翻滚中时隐时现,秃头皮笑肉不笑,“巴叔,皆大欢喜与反目为此,就在一念之间。澳门即将是豪哥的天下,东北也指日可待,您何必化友为敌呢。”
他伸胳膊:请吧。
一场波诡云谲的操纵,巴叔做了瓮中鳖,他躲过百鹤楼的险情,未躲过茶榭的筹谋,他的资本硬杠张世豪,的确以卵击石,商人与黑社会的区别从根源到表层,都是千差万别。货物以更低廉的价码被张世豪全线窃夺,为人处事三分余地,他也没得罪巴叔,他承诺澳门的所有货物,都与南通独家合作。
一点五吨可卡因半成品由巴叔直供,五千斤冰*在潜艇离开西双版纳时,便装载在船舱内,另五千斤是漳州直供,经停漳州港时,直接装船。
变幻莫测的局势硬生生拖延了登陆的日期,原定二十五天,在途中却三番两次受制于外省,披荆斩棘都在为进驻港澳码头的那一晚,做奋力冲剌。
澳门的四大帮派,暗着刀光剑影,明着和睦相邻,安营扎寨在东南西北四角,从六七十年代便鼎立对峙,不同香港的警匪罢我登场,四大帮一一打点,条子不偏不向,才能安稳至今。
麻六和过江龙被张世豪算计得难以翻身,可终归是老牌龙头,不可能斩草除根,他们竟抱团拢络了余党密切关注初次问世的贩毒潜艇,港澳码头那段时日,可谓是十面埋伏。郑总长忍了一波暗亏,他是否毫无芥蒂诚心同盟,恐怕钱财收买,也是隐患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