袓宗把玩颈间的酒红色领带,关参谋长在我老子的明逼暗斩中节节败退,吊着仅剩一口气强撑,若不是程霖拋头露面,及时操控大局,已经一败涂地,我老子信以为真,想你也不过是纸老虎,军政吹噓你厉害言过其实。
关彦庭臂肘支着窗框,大拇指腹似有若无的摩挲鼻梁骨,语气不疾不徐:我最岌岌可危那一阵,我以为沈检察长假戏真做了。
祖宗闷笑:“关参谋长是吃素的吗?我坑你,不也是坑我自己。
他松扯着系紧的纽扣:“关参谋长,我要的筹码,希望你谨记,假以时日你食言,从不曾合作,与盟友反目,后者的宿怨更不可消灭。
关彦庭勾唇浅笑:“沈检察长履行承诺,我不会有任何问题。沈国安一倒,张世豪的头颅与地盘,我双手奉上。秘密送去中央的检举档案,我将动用我的人脉暂时截下,我等你亲自找我赎回那一天。”
祖宗荫森眯眼:张世豪死在哪我不管,你必须保程霖毫发无伤。”
关彦庭面无表情合上玻璃,空余一缕缝隙时,他沉声说:“你不用提醒,我也会做。”
关彦庭和祖宗联袂策划了一招祸水东引。
三足鼎立的局势在张世豪初次败北后崩塌,倾斜沈关盟军,祖宗港澳码头表明态度,沈国安劣迹斑斑,早晚有落马的一日,他畏惧关彦庭赶尽杀绝,推翻沈家这艘船,试图先发制胜,招安张世豪,为关彦庭后续登门铺垫,张世豪顺理成章要了他的橄榄枝,张关盟军形成。
这盘棋至关重要的生死符,始终揣在祖宗口袋,截止当前,关彦庭似乎也身不由己,他的把柄太庞大而危险了。
祖宗的黑道没白混,东北与澳门一脉相通的天罗地网,不是城府高深莫测的人物,玩转不了如此津湛。
戒备森严的关彦庭甘当战役的棋子,倒令我瞠目结舌。
我并不后悔协助他在纪检委的调查中力挽狂澜,即便我不做,他虚晃一枪,也不会准许自己输。另一方,祖宗借此蒙骗张世豪,他对关彦庭的计划也半真半假,中央问责,羽翼大削,祖宗极可能趁机整他,同盟瓦解,关彦庭必定破釜沉舟,在澳门立功逆袭乾坤,张世豪蒸蒸日上却根基不稳,应付也是吃力,而问责失败,关彦庭自行解决,抑或是祖宗出手平息,依然是现在的境况,张世豪答允的合作,反而显得不Ju说服,顺水推舟故作糊涂,何尝不是以退为进,争取填充势力的时机,我卖他人情有益无害。
我摘掉右耳的祖母绿耳环,左耳一枚给了大B哥的马子,秃头打探过珠宝行的消息,马子铸了一条项链,只要她戴着,同时我在澳门,大B哥的一举一动,尽在我掌握。
锋锐的银针朝向司机,径直剌破他后脖颈凸起的碎骨,他疼得嚎叫,才发动的汽车猛地一踩刹闸,惯力冲击下,我和他剧烈一晃,腕力失控,针尖深入了半厘。
他五官扭曲,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现,涔涔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摆,“夫人,我哪里犯错,您明示我。”
我端详他神态,关彦庭的心腹,个顶个的波澜不惊,“非礼勿听,权贵身边伺候,知道太多内幕,下场都不会很好。”
他领悟我的暗喻,熄灭了车灯,“夫人,眼耳口鼻,口最容易管教,它可闭可张。您与参谋长是同舟共济的夫妇,您操持公私,他有数。局外人吹不散。我没理由多此一举,伴君如伴虎。”
我眯眸,“你听见了。”
“我否认,夫人饶我一命吗?忠孝,不是一无所知,那是蠢。心知肚明能咬紧齿关,是智者的忠孝。”
我目光梭巡在针孔和他之间,“老张,你跟彦庭十几年,我相信你懂得掂量轻重。”
我拔出银针,擦拭净沾染的血珠,重新佩戴在耳垂,“附近的男装店,迅速些。”
他抽了一折纸巾堵在流血的伤处,我们心照不宣,车停泊在临街,我进入品牌店挑选了一件酒红色的手工丝绒衬衫,结账匆忙返回原地接保姆,一同抵达别墅。
关彦庭悠闲站在阳台喂鱼,他像是和我前后脚,军装还披着,华灯初上的夜景笼罩着他眉目,温润且炙热,他定格在幽暗的光柱里,岁月从容,他亦从容。
他察觉门口的动静,洒了一串食,“纪检委的人,撤回京城了。”
我面无表情注视他,“降罪任免书,失效了吧。”
他搓掸着掌纹粘住的粉末,“是。逃过一劫。”
他云淡风轻的口吻,遮掩着思绪万千的哀愁,仿佛巷尾那辆车中瞒天过海欺骗了我,欺骗了世人,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男子,根本不是他。
是我的错觉,是我的遐想,是我冤枉了他。
我深吸气,强颜欢笑,“军区不忙碌吗?下班这么早。”
“事不多。大约给我充裕的假期,陪关太太晚餐。”
我取过保姆拎着的盒子,得便宜卖乖打趣挖苦他,“你们参谋长啊,不鸣则已,油腔滑调所有男人都不是对手。”
保姆拆着盒子边缘的绑结,“首长正经,遇到夫人才说好听的。”
我朝客厅挪了三五步,“无聊翻你的衣柜,还当你七老八十呢,样式灰漆漆的。”
他扔了鱼食淡淡嗯,我不满跺脚,“军政大楼出来,我逛残了腿,关先生不试试吗?”
我抻平衣裳,对自己的品味洋洋得意,在吊灯下三百六十度旋转,关彦庭稳步走向我,他抚着衣裳料子,绸缎虽顺滑也纨绔,他这种常年摸爬滚打在练兵场的人,穿了就刮破,“我不喜艳红,什么年纪还不庄重,你千载难逢给我买,故意捉弄我是吗?”
他粗糙的指腹点了点我鼻尖,“淘气了。”
我扯着他臂肘,“我爱看嘛,红的喜庆,老顽固。”
我极其偶尔缠着他撒娇,保姆在一旁附和说,“首长,夫人有兴致,您哄她高兴。”
他禁不住我轮磨硬泡,无可奈何妥协,“下不为例。”
我欢天喜地脱掉他身上的军绿色衬衫,为他套两只袖绾,我只模糊记得他轮廓,没仔细测量他的尺码,竟无比合适,他气质刚硬,酒红平添一寸柔情,极度的反差格外潇洒好看。
我整理着胸襟的褶痕,“作为你的妻子,我不称职,东北的官太太相夫教子,我看得一清二楚,我不安分不顺服,倔强任性,年轻胡闹身子糟蹋了,无法生儿育女,除了凭胆识辅佐你,也没用处了。”
关彦庭垂眸,似笑非笑打量我,“关太太在检讨吗。”
“是呀。我系好纽扣,揪着他衣领,刁蛮扮鬼脸儿:“关先生接受吗?
他任由我鼓捣,非常享受半阖眼皮:“接受。”
我不依不饶嘟嚷:“又不立字据,你悔了怎么办。”
我吩咐保姆启开一瓶洋酒,拿两只杯子,拽着关彦庭坐在沙发,斟满我的,只给他倒了半杯,我贴在唇边正要喝,他扣住杯口:发生什么了。”
我和他四目交汇,他眼里是无边无际的汪洋,一层浪,一层巢,又是一层浪,深不见底,没有止境,我眨也不眨窥伺着,挖掘着,仍无收获。
面对这个男人,我只觉瑟瑟发抖。
我拂开他的桎梏,仰脖灌了第一杯:“彦庭。这一谢,谢你我走投无路时,给了我一丝光亮。我疲倦过,我见识遍世上男人最丑陋的嘴脸,权贵奸佞龌龊,以剥夺践踏取乐,我曾想,你是不一样的。我一度怕不堪的程霖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