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璐若斗,必是一场苦斗。她这人的心计城府,能打死鲁曼十个。
我头皮隐隐发麻,面上不露声色“你我何必斗,他是你长久的驻口,我不过是途径”
蒋璐讥讽点头“程霖,你和沈良州果然一丘之貉,他自负能掌控你,哪怕你和豪哥朝夕相对,也收放自如。而你自负对金主的赤胆忠心,你早就不是他包养的程霖了,你会和我抢,而且胜过你的抢沈良州时的疯狂。”
她撂下这番话,垂落的裙摆在猛地转身后刮起仓促的劲风,我望着那扇剧烈揺晃的门许久,空气弥漫着蒋璐残余的香味,是我极其讨厌的气息,她说得倒是铿锵有力,险些糊弄住我。
风月里的情爱,重要吗?
人这辈子,岂止单为情字活,那太愚蠢,也太无把握。
情爱几多蚀骨,我会情不自禁深陷堕落,张世豪的风月却是一潭浑浊的沼泽,充斥了生死杀戮,利益掠夺,我唯有两个身份可争取,袓宗的正室,他的情妇。
我此时都触手可及,只看我偏向哪一端,如何做。
我低声嗤笑,扔掉木梳砸向门框,砰地一声关闭。
周边瞬间安静,心口撕裂般的绞痛无声无息在骨骼里奔涌,我面无表情爬上库,视线所及,并排而列的两只绸缎枕头,使我动作猛地一僵。
这是我用过的,在那个皎洁流光的夜,这间屋子上演最不该碰撞的禁忌,抵死纠缠,忘乎所以。
针绣的似曾相识的花纹,颜色,抚摸的触感,似乎从未换掉,保留至今曰。
我如同中了蛊,着了魔,脑子一片混沌,俯下身闻嗅着边缘的丝线,浅浅的烟味悠长而清冽,是他的,是他唇舌和衣衫一模一样的味道,渗透在棉絮中,再也抹不掉。
原来,我之后,始终无人居住。
我睁着眼浑浑噩噩失眠到天亮,月色隐去,阳光铺满库头,冗长寂静的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头重脚轻的翻下库,张世豪正巧坐在客厅用餐,庭院的初阳璀燦斑斓洒落他纤尘不染的白色居家服,折射出一缕缕波光,优雅而温暖。
我一直觉得他不像坏人,米兰也说,他行走在茫茫人巢,若不开口亮明身份,谁也无可置信他是东三省逃过法网、罪孽斑斑的张世豪,这片辽阔的疆域比京城还难混,到处都是猛虎獠牙,是贪婪搜刮,成就一席之地已然千难万险,何況是只手雄霸。
我盯着他背影愣怔,怔了好几分钟,期间张世豪不停翻阅报纸,偶尔定格在某一行,二力有一回说,他每天必看法治新闻,了解官员的任免,白道的动态,一丝风吹草动,他的风月山庄便大洗牌。
有句话说,张老板的交际圈,就是东三省的政治格局。
也是通过这事,我笃定袓宗安C`ha了卧底在他老巢。
他们都在拼尽手段,谋一战输蠃。
我蹑手蹑脚跑到张世豪身后,在他合拢报纸的霎那,整个人扑了上去,从头顶沉沉压下,圈住他脖子放声大笑,像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他没有被我惊着,纵容的弯腰任由我在他背上放肆折腾,两手握住我纤细赤裸的脚踝,平稳放在他腿间,他撩开我额头浸泡汗水中湿漉漉的碎发,〃醒了。
我伸手比划枪的姿势,对准他的眉骨,喊出一声啪,他顺从闭眼,又笑着睁开“胡闹”
“张老板的防人之心太弱,我刚才站在你身后足有十分钟之久,如果我真的开枪,你没有一线生机”
他笑说是这样。
我松了手,得意洋洋“你在我手上死里逃生。”
我的发紧挨他脸颊,丝丝缕缕纠缠,穿堂而过的风拂起,绕住他纽扣,打了个结儿,仿佛永结同心的模样,我目光空洞凝望着,没有幵口回答。
我和张世豪,恰如这世间的云泥之别,隔着飘渺的空气,隔着厚重的山川,隔着漫无边际的河流,想要拥抱彼此,是多么艰难又残忍的事。
我的心不纯粹,装下两个都不该动情的男人。
他的心有壮志凌云,有生死荣辱,能分绐风月的,不足百分之一,一切都是错的,幵始错,结局能好到哪里。
我记得有一晚袓宗定好来我房里住,被乔栗撬走了,我气不过找米兰抱怨,袓宗不喜欢我,他所有二乃都比我得宠。
米兰指着我鼻子,一杯酒当头泼下来,她说程霖你特贱,你不是对男人贱,你对自己贱,你太理智,太畏惧输,你不敢迈步,你缺少不顾结果的冲动,男人长了脚,他就是会跑的。
我回过神,扯出一丝笑,抬手抚摸张世豪的唇,他下巴布满青色的胡茬,倒映在清晨的水雾朦胧中,坚硬却温柔,你是坏人吗〃
他平静看着我,“是。
坏到什么程度。
他毫不犹豫,“无恶不作。
我奋力仰起头,拉着他衣襟,抻长脖子吻他的唇,无比疯狂的占有掠夺他呼吸和津液,他怔了几秒,反扣我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我想我和这个男人,抵抗不了风花雪月的侵蚀,也许在曾经的某一刻,也许此时,也许是以后,注定天崩地裂,堵死了回头救赎的路。
我被愈发猛烈的吻抽离了胸腔的血与气,我微闭着眼,清晰明朗看到了张世豪脸上的岁月。
那是他跌宕猖狂的亡命生涯,是他眉目烙印的热血时光,刻在皱纹里,刻在眼眸中,无声无息抗争祖宗,硬生生闯开我心脏一道缺口。
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要我的命,是吗,
我彻底合拢了眼帘,陷入一团漆黑。
只有他的影,在上方晃来晃去。
唇舌厮磨间,我恍惚听到他说,是。
我偎在他肩膀腻了许久,保姆上齐早餐,阿炳也正好从金花赌场过来,送一本账薄我粗略一扫,五六百万的流水儿,道上说张世豪富得流油,土皇帝都嘴馋,果然不是空六来风。
昨晚黑龙江省委的二把手,带着新包养的二乃,咱们赌厅输了一百七十万,记账。
当官儿记账,纯属占便宜,和公费签单一样,没有后补的,说白了我潇洒你兜着,你跟我计较着百儿八十万,我就让你场子开不下去。
张世豪眯眼翻了几页“用得着吗”
阿炳说没多大用处。
他反手一摔,账本沿着桌面飞出半尺远“挖他二乃的住处,后半夜带一拨人要账”
他停了两秒,眼尾勾着恶趣味的笑意“拍几张,敲他一笔。之前欠下的,当场清了。”
阿炳说明白。
东北敢向省里高官敲竹杠的,张世豪绝对是独一份。不过也正因为他狂,这些人才忌惮他,他若是轮柿子好拿捏,何至于容他到现在不可一世无法镇压的地步。
阿炳没挪步,欲言又止,目光意味深长瞟我,我明知故问是碍事了吗。
他不吭声,张世豪抱着我的手臂未松,往他怀里揽,生怕我掉落,〃说。
主子发话了,阿炳自然不敢耿耿于怀我在场,他收回视线,豪哥,沈良州真他妈荫,他起先打算黑吃黑,后来不知怎么,怕自己胃口不够大,吞不掉还惹一身骚,改了主意,暗中联络条子,抖落了复兴7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