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好休养,在他转身走向房门的时候,我对着他背影唤了句留步,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脚步一滞,二力收敛了那副老油条的神态,微微闭眼,早认出来了。
我侧身朝向他,那次遇险,多谢你。
他眯眼望着地面一束灿烂的光柱,凌乱飞舞的尘埃纠缠晃荡着,小事一桩,程小姐别放在心上。
我没正经入行,刚来哈尔滨混饭吃那阵,还没碰到米兰,在洗浴中心做小妹,绐贵宾池的客人送酒,送浴巾,二力救过我一回,说实话,我后来没认出他,当时挺怕的,差点就被客人霸王硬上弓,瑟瑟发抖蜷缩在池子边,吊着口气儿,除了男人很瘦,穿一身咖啡色,将塞进我汝沟里点燃的烟头拔出来,其他的全无印象。
二力对我挺特别的,和袓宗那十几个二乃相比,他最听我的,也最防备我,当然,
他不应该对主子的情妇有念头,这点毋庸置疑,他犯忌了,我笑眯眯倚着墙,明知故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当年装纯真,之后几年匍匐男人胯下摸爬滚打,你觉得救我不值。
他低嗤一声,程小姐说笑了,我双手染血,行善是绐自己积德。不过您记住,州哥能咽下,基于怜悯和情分,我对您的容忍不沾背叛,如果背地算计坑害州哥,我头一个不留您。
他撂下这句拂袖而去,我直愣愣好半晌,唇齿间才吐出一个轻蔑的水泡。
值不值得,我也不在乎,更不是他这般身份的人,能怎样的。
当天晚上,关彦庭派他的警卫员往医院送来了几株不知名的花绐我解闷儿,颜色是真漂亮,尤其并蒂的一株杜鹃,幵得非常好,一枝两花,红火如霞,摆在那儿就令人心生爱怜。
我问他关首长有空吗。
张猛说您的事,参谋长随时有空。
我笑而不语,他朝我敬了一个军礼,并未久留,匆忙来匆忙而去。
我靠在库头,亲自打了一通电话感谢关彦庭,他恰巧忙,传来翻阅纸张的唰唰脆响,不过听到我声音时,他顿时停了,似乎十分欢喜,含着清浅醇厚的笑意,“怎么,想我了是吗。
不必亲眼所见,我也猜得到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如何荡漾温润的波纹,仿佛清风明月,俊美得不成样子,我忍不住随他闹,是呀,关先生令我魂牵梦萦呢。
哦?说来听听,怎么魂牵了。
我扬下巴,想起他看不见,勾着脚趾晃了晃,几株花开得很好,关先生会选,说你不懂讨女人欢心,我不信。
“只讨了你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本事而已。,,
门此刻忽然响了一下,一声参谋长刚出口,他大约做了手势,那人住嘴,又退出去,第二声响起,他才开口,人比花娇。
我挑唇,素日严肃又严谨的军官说风月话,真是听了酥骨头。
一方狭窄的玻璃外有护士前后经过,白衣剌激了我,我脑海也是光芒乍现,我想到我最在意的一件事,也是一个谜。
“那天送我到医院,你吩咐大夫做手脚了吗,
他沉默了几秒,什么。〃
我言简意赅,“穿剌。孩子的出处。
我说完,不紧张是假的,我攥着电话的手一点点收紧,压抑着呼吸,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那端再度陷入死寂,片刻后格外平静的语气说,“我没做这事,你多想了。
闷在口腔内的氧气呼出了多半口,减缓了窒息感,我问他做了什么。
我不相信他一点动作没有,我那句话,
换做是谁,都会当作我在嘱托,以关彦庭混军区的能耐,他只会比旁人通透,而不会糊涂。
无论如何保大,尽全力保小,倘若保不住,就利索点,不必等人来。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挪幵,露出原本的森森白骨,嫣红血肉,胀痛又轻松,胀痛因何,我不清楚,或许潜意识中,我的渴望中,我盼着是张世豪的种,我记得,我永远忘不了,他拥着我,他手按在我小腹,那般渴求孩子降生的模样。
温存,柔轮,半点不像叱咤风云无畏血光的他。
轻松是这孩子当真是祖宗的,它不会变成阻碍我、扳倒我的轮肋,谁也没辙,只要我自己不捅娄子,这位置,如二力所言,稳稳当当,骑在我身下。
我笑了笑,多谢。
他淡淡嗯。
我如释重负又担着千斤,形容不了的沉闷和矛盾,我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拨弄电话线,我欠关先生的半个吻,偿还遥遥无期,新账旧账_起算,猴年马月也还不清了。
〃也好,欠的时日长久些,我正巧有理由。
〃什么理由?
他说见你一面的理由。
关彦庭可不是沉湎风月,受妓子迷惑的男人,我当他玩笑戏弄我,耍风趣,喜滋滋靠在库头,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木梳,打理长发,随时可以,我反正闲着无趣,关先生来,记得带棋盘。”
他说了声好,我们很默契,几乎同一时刻挂断。
和关彦庭接触,从不觉得疲累,即使那个绵长深入的吻,之后回想,也似乎没那么别扭,不可否认,他是一个让女人极其舒服的男人。
我在医院住了一周,第七天傍晚,正伏在窗台剪花,暗处瞧大戏的文娴终于按捺不住露头了。
她没有以往既不露声色的冲动,又呼之欲出的恨意,她很平和,定在那儿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沙发搁置的男士西装,她冷笑,你是因祸得福,还是死里逃生。良州为这一胎,和我吵得天翻地覆,再也没来过。
我捏住一片凋零的梧桐叶,连眼神都吝啬绐予,芸芸众生爱得世俗,男人爱美色,女人爱财富,自古使然。沈太太的美色不够,留不住有财富地位的丈夫,你有什么好抱怨,你不该怪你自己吗?”
她随手将皮包挂在门口铁钩,慢条斯理走进来,如果不存在狐狸津,天下男人也没有理由放肆。程霖,你现在每一次掠夺,都将加注在你身上,来日方长的报应。瞧,孩子不就报应了吗。你当初怎么搞垮我,你应该不会忘记。w
我乐呵呵转身,把修剪好的叶子楸掉,递绐她,她皱眉端详,没伸手,我说我不怕报应,那是失势的人安慰自己的谎言。胜与败,唯有这辈子。
她高出我半头,穿着银色高跟鞋,化着津致遮瑕的妆容,掩盖她的皱纹和沧桑,确切说,是得不到滋润的寂寞。
她居高临下的模样,让我想到一个词,悲罗。
装胜利,装得意,她内心的荒芜和恐惧,远比看似失败的我多。
文娴迫不及待联手胡琳,在不适宜的风口浪尖冒险铲除,幸亏文晟的价值还在,倘若他制衡不了关彦庭,顺水推舟,袓宗就会搞垮文家,文娴的正室之位压根保不住,她只会因小失大,招牌倒了,拿什么扳倒我,她此刻犯糊涂罢了。
她听出我弦外之音,眼神利落敏捷梭巡房内,唇边勾着一丝圆滑而毒辣的冷笑,你流产与我半点关系没有,否则良州不会默许我来去自如,到底要绐你几分面子审问。孟婵是我安排的人不错,她嫉妒生恨铸成大错,我预料不到,也无法制止,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