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仔说不像,她这个年岁保养再好,沈良洲见多了嫩的,也不可能姘她。
马仔后半句还没讲完,走廊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影影绰绰的晃过门缝,晃了十几下,才归于寂静。
紧接着隔壁的桌椅吱扭挪动,摩擦地面,发出嘈杂割耳的剌响,王庆龙使了个眼色,马仔弯腰触摸墙壁,东按按,西拍拍,很谨慎,好一会儿抠出两块砖石,砖石后面并未打通,镶嵌一面菱形的玻璃,玻璃正对牌桌,一目了然。
我看到了祖宗,他穿着一套藏蓝色的商务便衣,侧身轮廓若隐若现,脸孔却很清晰。
他手拎皮箱,与九姐一前一后跨入包房。
这副黑白相会的场面,别说出乎我的意料,连镇定自若的张世豪,神色也荫晴不定,晦暗莫测。
王庆龙别有深意说,“原来九姑娘抛出的橄榄枝,不止给张老板了,沈良洲这号人物,她也没放过。”
他点到为止,再不多说,一副瞧好戏的架势。
龙头大哥眼皮底下遭遇出卖,传出去笑掉大牙,以张世豪的傲骨,不搞死九姐,他都不姓张了。
吉林的黑帮团伙三足鼎立,张世豪与九姐素无往来,为油田才达成同盟,情分薄得很,一旦九姐翅膀更硬,抑或双方利益分裂,必定兵戎相向,林柏祥目前被排挤在外,抢劫了这批货更是雪上加霜,做了条子的眼中钉,他抗争整个省的白道,未免吃力,他急于登上一叶扁舟,在汪洋大浪助力前行,拉拢势力更胜一筹的张世豪情理之中,想同乘一艘船,首先要破坏九姐和他同盟,把她赶下去。丨
九姐也是糊涂了,去哪儿不好,闯林柏祥的场子,这不是自撞枪口吗。
她摘掉挂在鼻梁的墨镜,春风满面,“沈检察长,您何必与我见外,我设宴款待您不肯来,偏嗜好这鱼龙混杂的地方,难不成您信不过我吗。”
祖宗四下打量,掸了掸衣襟的灰尘,“在松原,林老板与九姑娘说话,比我管用,玩死谁眨眼的事,我还真不能信。”
九姐与他对视片刻,心照不宣一同大笑,“我只是盘踞小小松原市,混碗饭吃,令尊沈书记把持东三省,沈检察长到我这里,我万万不敢怠慢。”
她伸手示意落座,两人一南一北相对,马仔压下一枚按钮,桌上的红绒布顷刻翻开,凹凸推进波涛汹涌之间,桌底升起一座宽大的四方形牌池,扑克麻将一应俱全,九姐说久闻沈检察长擅赌,不知能否让我开开眼。
祖宗说我原本就打算玩两局。
九姐打了个响指,马仔领命走出包房,片刻后管事儿的带进一批高挑靓丽的荷官,十八九岁,燕瘦环肥,模样倒次要,盘儿正条儿顺,T台的名模也比不得她们,亚洲模特干瘪,胸下垂,外扩,屁股不够圆润,而这排为首的姑娘,腰臀处的线条尤其曼妙,像津雕细琢的小葫芦,弧度怎么看怎么想揉一把。
祖宗盯着她良久没移开视线,管事儿的有眼力,笑眯眯推她,下一秒荷官歪歪扭扭倒在祖宗身旁。
祖宗在烟花柳巷玩得很开,他从不装正人君子,他看中哪个,他就操,喜欢长期搞,买房包养,操了滋味不好,给一笔钱一拍两散,天涯陌路。
他有资格玩。
当二乃的没资格管,乔栗何其得宠,那会儿,祖宗同时包养我和黎晓薇,还有几个短期嫩模,她哭过闹过,一门儿心思独占,照样没辙。祖宗心情好了,二乃撒娇吃醋,他想卖个面子,就把新欢踢了,不乐意卖,都只得装聋作哑,除非这饭碗不要了。
我能熬到今天,除了这副皮囊,拥有的隐形优势太多了,懂分寸,知进退,隐忍,聪慧,不显露,想在权贵高官心中占据一席之地,那是长久的修行,千锤百炼,烈火焚身,方有的道行。
祖宗没回应,也没拒绝,任由荷官靠着他,九姐对管事儿的点头,“记在王堂主账上,年底我和他清算。”
九姐这副做派,显然与王庆龙很熟,在他的场子吆五喝六,张世豪把玩打火机,溢出一声冷笑。
局势逆转太快,王庆龙措手不及,他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急忙解释,“张老板,吉林虽然辽阔,但混这行混出头脸的,屈指可数,祥叔与她做的买卖差不多,难免接触,往后的变数,皆在张老板一句话。和谁结盟不是盟友呢,祥叔不看重钱财,他只想压条子一头。高枕无忧的养老。”
张世豪皮笑肉不笑,“我有数。”
王庆龙凿补说张老板慧眼识珠,该选择谁,先做哪件事,为一时的钱财还是长久平安,你不会掂量错。
隔壁的一桌麻将很快码齐了,祖宗打出一张九条,九姐笑眯眯推倒三张同样花纹的牌,碰了一杠,“我的本家呢,好兆头,以往牌桌上,我熬红眼睛都讨不来彩儿,沈检察长开盘就送我一局,您可真是我的贵人。”
祖宗若有所思瞥那张转换阵营的九条,“兆头是不错,九姑娘识人看事,不知有没有打牌的运气。”
他说着慢条斯理端起酒杯,倚着他娇滴滴看牌的荷官立刻斟满,有几滴失误溅落在祖宗的衬衫领,白璧微瑕,染了猩红的水渍,荷官急忙趴下舔吃干净,她非常卖力气,似乎舔的是男人,而非一件衣服。舔到只剩朦朦胧胧的印记时,她舌头缩回唇内,“沈检察长,请您别怪罪。”
会伺候,会讨巧卖乖,抓着机会暗送秋波,男人但凡长了那嘟噜肉,也不舍得怪罪。
祖宗挑她下巴左右瞧了瞧,“叫什么。”
荷官说小A。
祖宗大笑,“谁起的。”
“赌场的经理。”
祖宗收回手,调戏归调戏,他没忘正经事,和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他绝不是津虫上脑,拉屎都顾不上的人。
九姐打出一张白板,“沈检察长明示。”
“九姑娘在道上混了十几年,同行的脾气秉性,你了解深刻吗。”
九姐抓牌的手一顿。
祖宗不忙说下去,吩咐荷官给他点一支烟。
荷官用嘴吸燃,碎末般的烟丝烧得通红,她牙齿咬住紧挨烟蒂的位置,嘴对嘴凑过去,如此直白赤裸的勾引,满脸写满了我要你睡我的暗示,祖宗唇边凝笑,慢悠悠弹动烟头,火苗震得四散,荷官的肉皮儿也颤了颤,祖宗随即摸出一根,自己点着,目光梭巡牌桌,理也不理,“滚。”
荷官一怔,烟卷从口中坠落,“沈”字刚喊出,祖宗凌厉的视线逼射过去,“听不懂人话?”
荷官吓住了,她不明白哪伺候不好,惹恼了这尊佛爷,可她清楚不能多问,艰难挤出一丝笑,起身出了赌坊。
祖宗说九姑娘别介意,我不是冲你,谈公事,我不喜有女人打搅。
九姐赔笑,“是我疏忽了,沈检察长与那些见美色垂涎三尺的男人,终归是不同的。”
祖宗兀自吸食了多半截,狭长的烟灰掸落,在玻璃缸内融化,成了一摊干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九姑娘一定听过。”他卡住凹槽,松了手,碾磨充斥着尼古丁味道的指尖,“我不妨开门见山。林柏祥搞了市检察院的货,直接打我沈良洲的脸,我和他死磕。张世豪与你合作,有几分真假,九姑娘觉得呢。”
九姐挑眉,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