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不过气,文娴要我看潘晓白多狼狈凄惨,看祖宗多凉薄决绝,像照一面镜子,照出情妇的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我嗤笑,这就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我转过身,跨门槛儿的瞬间,潘晓白抓起一把稻草,扔向我背后,遗憾那毫无重量的干草,根本碰不上我,在数米之外轻飘飘的坠落,如同她,无能为力,不甘又只得认命。
“程霖,你当沈良洲只是吃老子的公子哥吗?他荫险奸诈,表里不一,他恐怖到能忘记自己的地位忍辱负重,装聋作哑!你犯下的事他心知肚明,你背地里打他的旗号给市局施压,周旋码头,为张世豪出货,他也一清二楚!不管你目的善恶,你触犯他最痛恨的底线,他只是懒得追究,筹谋更重要的棋局,他留着你还有用,等他搭理了,看你能翻出天吗!你会比我的下场还惨。”
我脚步一顿,她哈哈大笑,笑得沙哑撕裂,“我是棋子,你不是吗?我是小小一颗卒,你是他的炮啊!他要用你打对方的帅呢。”
我一言不发,将她的风言风语丢在脑后,虎子门口守着,笑眯眯关上,十分讨好问,“程小姐,手下刚沏了茶,您喝一杯?”
我十指冰凉,似乎刚捞出寒潭,钻心的冷,我握拳仰头,胸腔钝痛而麻木,这杳无边际的天空,湛蓝如洗,晚霞璀璨,像极了四年前,我在东三省声名鹊起,从此冠上了**的头衔。
日子一晃,踩着多少Ju红颜枯骨,看了多少场生死情恨,熬到祖宗身边,唯一的二乃地位。
我累吗。
累,津疲力竭的累。
午夜梦回,怎么走上了这条路。
悬崖上风景如画,底下是万丈深渊。
高官情妇,和商人情妇截然相反,后者大不了卷铺盖滚蛋,一点好处落不下,前者败了,则把命玩进去。
睡在枕畔了解得多,一拍两散时不封死嘴巴,谁能踏实。权力焚化几条贱命,易如反掌。
有外行问,那你还做这个干嘛?
祖宗的老子,登基做土皇帝,爬上一把手交椅,他难,张世豪翻卷着黑道风云,在法律的空隙内大富大贵,他也难。
讨个好生活,本就艰辛,唾手可得的还是人生吗。
我呼出一口气,“多久了。”
虎子没听懂,身子压得更低,“程小姐,您是说?”
我侧目瞧大门,他领悟,“一周前。”
并列做马子,水火不容,虎子在我这儿,对潘晓白毫不留情,“我下手重,州哥也撂了话,死了焚尸,命大死不了再说。她算个狗屁东西,也敢和您叫板。”
我摩挲着掌纹没吭声,他跟着我往坡下走,“这娘们儿,在里面还不老实呢,说她出来了,拼上命也要报复您。程小姐,您只管放心,咱有谱儿,她只能横着出,竖着甭想了。”
我喉咙涩得难受,想说什么,终是一句没说。
我取掉镯子,塞进他口袋,虎子连声拒绝,不肯收,我说你收下,当我没来过。
我浑身无力,连掸去裙摆的尘埃都打颤,“良州如果不留她,送那些烟花之地,你路上喂点药,给她个痛快,别再折腾她了。”
虎子一愣,大约难以置信我竟对敌人心慈手轮,他半晌忘了应。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
到底是魔鬼,还是仁慈的佛,都在于人一念之间。
她埋怨祖宗,埋怨张世豪,却忘了怪她自己。
依附男人欢好而上位的路,哪是那么容易走。
手段不够,自当沦为炮灰。
筹码不是别人赏赐的,而是自己夺的。
上车前我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屋子,潘晓白的下场,委实震撼了我。
归根究底,我们是同类女人。
风光得宠各有千秋,失宠恶果大抵一样。
我和张世豪再不斩断这千丝万缕龌龊禁忌的纠缠,潘晓白的那句诅咒,必定应验。
我回到别墅祖宗出乎意料坐在客厅,二力候他旁边,正汇报道上的事情,东三省沾了黑道的边儿,免不了涉及张世豪,我想了想,打算听听,装作惊喜跑过去,坐在祖宗大腿上,“你还知道回来呀。”
祖宗和我亲热,除了丨内丨裤乃罩藏着的那俩玩意,不能让二力瞧,其他的祖宗都不怎么避忌他。
我一进门就性质问罪,祖宗哭笑不得,“我他妈又惹你了?”
“我以为你赶着陪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他捏我下巴,狠狠嘬了一口,嘬出好大一块齿印,“我不回来陪你了吗,不乐意?”
他作势推开我,“不乐意我走。”
我急忙夹紧他,不让他动弹,仰面啃他的喉结,“不许!你永远留在这里我才乐意。”
祖宗拍我屁股,拍得两瓣屁股蛋儿直颤悠,裙子都快兜不住了,从缝隙挤出来,白嫩嫩粉嘟嘟的,像极了玫瑰花,祖宗深吸口气,“晚上给老子舔爽。”
我说昨晚不是弄了吗。
他说不够,刚瘪了一颗蛋,另一颗还有存货。
他抱着我温存了好一会儿,直到二力喊州哥,祖宗才推开我,他们讲正事,我在一旁直愣愣听着,显得不好,拎起茶壶弯腰斟水。
源源不绝的清流敲击着碗底,瓷器发出哒哒的脆响,我蓦地想起文娴和潘晓白的话,她们说祖宗并不是我看到这样,他和张世豪其实是一类人,利用,虚伪,奸诈,荫险,而我看到的,是他故意表露的疼我,宠我,纵容我,只因我有更大价值,那些他斩钉截铁抛弃迫害的情妇,不及我有用。
我不信。
不管谁说,我也不信。
我坑骗了那么多男人,凭借隐忍和歹毒脱颖而出,男人脱了裤子拉什么屎我都猜得到,怎会有谁骗得了我。
张世豪不也被我识破了吗。
我闭上眼,用力甩头,文娴巴不得我滚蛋,倒戈背叛,潘晓白更气我屹立不倒,情敌说的话,全部是有所图谋的谎言,信不得。
二力谈完码头和场子的生意,祖宗问文娴是不是出门了。
“在南街逛了一天。”
“见了什么人。”
我不动声色倒茶,面目静如止水,文娴和我,二力自然站在我这头,何况他掺杂其中,断不会不打自招,他语气压得很平,“一位眼生的富太太,买了几件衣裳,没其他人。”
祖宗嗯,“寸步不落盯紧张世豪。”
二力一听,他立刻说,“九姐傍晚从吉林过来哈尔滨,带了不少马仔,还有几箱子美金,定了丽海的包房约见张世豪,这架势,有点先礼后兵。”
九姐。
她掌握消息挺快的,一个资历和年纪都不算老的女人,在深水潭玩儿这么溜,和打打杀杀的头目过招,这种硬货,比我们这些靠男人吃香喝辣的更牛逼。
“怎么去了丽海。”
“张世豪自己的地盘,九姐不放心。她如今和您没过节,张世豪手伸到了松原,林柏祥的油田,他要切走三块,等他得手站住脚,下一个就是吞九姐。”
祖宗觉得有意思,张世豪在黑龙江麻烦这么多,他还有津力拓展外势,一则证明他狼子野心,二则,他背后的拥护者,可是千军万马。
祖宗两臂抻平摊开,虚虚实实搭着沙发靠背,他问二力这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听说张世豪还带了名女人去,如胶似漆的,但不是他任何一个马子,连那边的小头目之前都没见过。”
祖宗眯眼,暗淡的灯影里,他神色分辨不明,也不知在思量什么,过了良久,他说,“查清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