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只过了一夜的李永忠又回到了区委大院。杜德仲正在办公室里吃饭，两个包子一个水煮蛋，再加一碗八宝粥。这饭是门口的警卫送来的，他说他在这里已经干了六年了，只有杜德仲一个领导亲切的和他唠过家常话。

李永忠脸一红，道：“杜书记，要不要去给老干部们拜个年？”

杜德仲点点头，道：“要去，要去。”

草草吃完饭，李永忠亲自开车把杜德仲送到了老干部家属院。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杜德仲一个人走了出来，看着朦胧而昏暗的天空，杜德仲突然冷峻的说道：“走，去程家新村。”

程黎平的家所在的那栋高层住宅倒塌以后，始终没有再兴建任何楼盘。这块地被区政府划成了绿化用地，兴建了一个小型的公园。跟周围的高楼大厦起来，虽然有点儿不伦不类，但时间久了，大家也习惯了。在公园门口站了一会，杜德仲若有所思的说：“永忠，你敢信吗，在这个地方，走出来一个可以影响我们国家军工发展的大人物。”

李永忠点点头，道：“杜书记是说程黎平吧？”

杜德仲似乎是默认了，并未回到，又在那里站了一会，道：“走吧，去城西转转。”

来到田梓橙的雕像前，杜德仲叹了口气，道：“这个姑娘，是因为我们国家的发展而牺牲的啊。历史不能给她正名，我们心里却透彻的很。只希望她的死是值得的，小程不要再走更多的弯路了。”

李永忠大吃一惊，道：“杜书记，莫非……”

杜德仲摆摆手，道：“别胡乱揣测，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起来，我同样站在后面这一边。”

雪花堆积在田梓橙的雕塑身，已经掩盖住了她的面容。照这样的节奏下去，或许等到今天傍晚，她的全身会被积雪全部覆盖。

出任苏徐市安全监督管理局副局长的谭家霖这个新年过的很冷清，虽然他是开树的亲外甥，但官场的人做事都很注意影响。头有正牌的局长，谁也不会刻意来讨好他，反正等你位之后再巴结也来得及。否则讨好了你却得罪了正牌儿，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苏徐同样下起了漫天大雪，而且苏徐的城区很大，积雪问题更加严重。尽管政府也组织了人力进行融雪工作，可融雪之后的积水很快结成了冰。冰雪凝结在一起后，愈发的难以铲除。谭家霖参加完本部门的清雪活动，换了一套衣服，闷闷不乐的回到办公室。看了一会京城那边的贺新年新闻，谭家霖只觉得意兴阑珊，忍不住回想起身在黎城指点江山的往事来。

将电视切换到黎城那边，里面却出现了杜德仲挥动铁锨和交警市民们一起铲雪的镜头。黎城电视台那个清秀可人的女记者将话筒伸到一个妇女的面前，那妇女满脸激动的说道：“一开始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人是我们的杜书记，邻居说是他，我还不相信，结果真的是他。”

另一个男的附和道：“有他这样负责的领导，我们的日子才更有奔头啊。”

谭家霖脸色木然，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作秀”。愤愤然的关闭电视，舅舅的秘书姚叔打来电话，邀谭家霖去书记的办公室聊聊天。看着外面的飞雪，谭家霖原本想拒绝，可心念一转，又马答应道：“好，您先去，我一会儿到。”

开树的办公室里很温暖，在里面只需要穿一条羊毛衫。看见谭家霖推门进来，开树笑呵呵的说道：“家霖，过年也不回沱滨啊？你爸妈还跟我唠叨你呢，说你已经两年没回去了，为人民服务都忘了自己的爹妈，这样可不好。”

谭家霖勉强笑了笑，道：“这不是赶雪灾了么，航班停了，开车太危险。”

开树道：“那不能乘火车啊？我看你是懒惰了，不愿意吃苦。”

谭家霖无言以对，除了小时候，他哪儿挤过火车啊。姚秘书打圆场笑道：“书记，您可不能动这个心思，这不是让家霖去跟普通百姓抢回家的车票吗？”

开树哈哈大笑，道：“对了，听说你午参加你们单位的除雪活动了，说说看，感觉怎么样？苏徐的城市基本建设，还有哪些需要整改的？”

谭家霖脑子一蒙，我挂的是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帽子，舅舅怎么突然问这个不相干的问题了？谭家霖没有心理准备，只好按照黎城的情况照本宣科。说了一段后，开树摆了摆手，道：“问题大家都知道，规划局的同志也提交了好几回，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有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谭家霖皱了皱眉，道：“那只有花钱了。”

“花钱？”

谭家霖点头道：“嗯，投入资金全面整改。从路面到排水，再到电力、通信、防水减排等各个方面的细节进行优化，我觉得应该能改变当前的现状。”

开树赞赏的笑着点头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投入多少钱呢？”

谭家霖无法回答，因为苏徐的城区囊括六区一市，外加两个县城。他对苏徐主城区的道路都不清楚，哪儿敢妄自发言。见谭家霖保持沉默，姚秘书道：“家霖在苏徐任职还不到一个月，还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那啥，书记，聊聊家常吧，大过年的，您脑子也要休息休息。”

开树似乎跟姚秘书的私交很好，当即话头一转，聊了聊家里长短的事情。说完自己的子女问题，又跟姚秘书开起了玩笑。姚秘书在领导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说现在跟前些年大不一样了，子孙后辈的没一个想当官，都打算去搞什么直播和游戏。开树道：“说到直播，家霖，你有没有了解过？”

谭家霖应了一声，其实去年书记责训他没有把煤炭电子交易心弄出名堂，他想过利用直播来搞那件事。可惜这个设想刚刚成型，自己的乌纱帽被摘了。如此一来，白白便宜了杜德仲，他让黎城宣传部门联系了黎城籍的名人，又在证券报之类的财经媒体做了一些宣传推广，据说现在的日交易额已经达到了六个多亿，虽然还不算很成功，但之谭家霖在任时的五六千万，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开树道：“照我说吧，直播是个好点子，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人了解到更多的新东西。不过它也有很多弊端，不能成为年轻人发展的主流消遣方式。老姚，你是不知道啊，有些女孩子扭扭腰说说话，一年可以挣几千万。这正常吗，能促进生产促进消费吗？”

姚秘书道：“时代在进步，出现这些东西也正常，时间久了回归正本了。一个月挣三千，打赏两千八，吃着泡面美滋滋的体验并不是那么好骄傲的。”

开树笑道：“哈哈，看来你老姚可是没少看，这种感受都有了。”

谭家霖道：“这是络的段子，不过说的挺真实。”

开树道：“既然如此，家霖，抽空跟你那表兄弟聊一聊，别让他们都把精力用在这方面。赚钱，也要做对国对民都有利的行业。”

谭家霖心里很清楚，其实舅舅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劝表兄弟转到正途来，而他们这辈人所认为的正途，无非是公务员。

“好，舅舅，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