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曾被江爸不平等的对待,可一看到江爸一个人凄惨的躺在没门没窗的破床上,并只盖着一条薄毯时,她的心还是不可自抑的抽痛了几下。
“江爸,你不是在医院吗?天琪呢?天琪在哪里?为什么小区会变成这个样子?”江小言眼圈瞬时红了。
她边说着,边慌忙扯过一条扔在地上的破被暂时帮江爸盖住,不小心触碰到江爸的手,那体表冰凉的温度和这屋外的初冬的天气简直没什么区别。
“不.......呜呜......啊.......”江爸一张嘴便流出晶亮的口水,混浊的眼泪紧跟着涌出眼眶。
江小言用破被裹紧什么都说不清的江爸,突然觉得绝望又无助,她死死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厢韩肖却敏锐的嗅到了股血腥味,他当机立断拔出随身的匕首慢慢向那里靠拢过去,整个过程,江小言一无所觉。
“江小言......”韩肖突然急呼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却让江小言心里一慌,“韩肖?”
韩肖脚步极快从里屋走了出来,声音也因为靠近而越来越清晰,“你快去看看!”
江小言见韩肖脸色沉重,呼吸不由一窒,忙跟了过去。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江小言只看到一个血人躺在厨房的地上,眼睛闭的死死的,整个人没有一丝鲜活气,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这人是谁。
“天琪!”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小区,若有路过的行人,恐怕会被这尖锐的叫声吓坏。
而江小言却早已扑了过去,江天琪温热的触感带给了她新的希望,她不断哭喊着江天琪的名字,许久之后,江天琪终于不负所望,颤微微的睁开了双眼......
“姐,你、你来了......”
他似乎想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无,声音亦十分虚弱。
“别说话,你别说话了......”只要确认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江小言早已泣不成声。
最后在韩肖的帮助下,江小言终于将再次昏迷的江天琪和几乎快要冻僵的江父送到了医院,就医还算及时,两人都没有危险。
当江小言最先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第二反应便是始作俑者是景晟华!
气势汹汹的江小言被愤怒之火燃尽了理智,她不顾韩肖的劝阻,在凌晨时分回到别墅,敲开了景晟华的房间。
自梦中惊醒的景晟华带着三分疲惫,四分慵懒,相貌俊逸,人品风流......整个人斜斜的椅在门框上,眺高凤眼漫不经心地瞧她......换个人都要立即扑进他怀里去。
“你最好真有事。”
江小言止不住地发抖,就连声音也跟着颤,“是不是你?”
景晟华一脸不耐,他脾气一向不好。
“不是!”
干脆撂下这俩字,眼看他就要摔门,江小言忙撑住门板,用脚挤住,“是你!我知道是你!”
她的声音又尖又厉,叫人听了耳朵发麻,景晟华脸色刷地变了。
“江小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小言红着眼眶,却没流泪,眸子里含隐着绵绵不尽的恨意,“景晟华,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
“那是你的事。”
轻飘飘说完这句,景晟华冷脸拍上了门,他好似一点也不在乎江小言是生是死。
江小言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痛,她突然再无力支撑这沉重的躯体,软软瘫倒在门前......
但现实容不得她太多思量,医院那边不断打来的电话让她连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江天琪生命体征虽然终于稳定,但他自那天晚上睁开眼后,便一直陷入昏迷当中,反倒是江爸比他的情况还要好些。
而这些天来,江小言一直在寻找江妈的下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不论她怎么打听,都没人知道她的消息,这样一来,找人更是无从谈起。
江小言只觉得身心俱疲,她一面要面对奄奄一息的江天琪,一面又要承受医院不断施加的催款的压力,身无分文的她几乎崩溃。
但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韩肖接到景晟华撤回的命令,由于催的太急,他只来得及跟江小言匆匆打了一个招呼,便在一个静寂的吓人的午夜时分消失在了她的身旁......
眼睁睁看着韩肖离开,江小言颓然无力的靠墙滑到了地上,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久久,久久......
第二天,天慕阴沉着,正是要下大雪前的征兆。而这也是江小言在收到医院催款警告的最后一天,如果再拿不出来相应的治疗费用,她就必须要把江父和江天琪接走了......
她漫无目的的走出医院,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雪,大片大片的开始降落,不一会儿,便将建筑、街道和植物都变成了雪白雪白,行走在路上的江小言也俨然变成了雪白雪白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就没了自我,单纯为了养父母而活,为了天琪而活,再后来,便为了景晟华的存在而活,但却从没为自己活过。
生身父母是谁她早已记不清楚,印象最深的只有无尽的争执与吵闹,依稀只有在梦中,那不知是生命轮回还是今世经历的梦中,那个叫‘安安’的小哥哥给过她为时不长的快乐与安宁。
这世上,谁都不曾考虑过她的想法,生活也不曾,尊严亦不曾......
江小言脚下行过的地方,不时有晶莹的液体掉落下来凝结成冰又砸进雪中,形成一个极微小的坑洞,然而,谁都不会注意到这小小的坑洞,亦如被忽略的江小言的心情。
一步一步机械的向前挪着,等到了景晟华别墅时,天色已变暗淡下来,江小言也几乎冻僵,来开门的保镖认出是她,满脸惊讶,却也不多问,忙把她请了进去。
前来迎的常婶被她冻的满脸青色,连笑都扯不出来的僵硬模样给吓了一大跳,心疼的忙拿毯子、煮姜水,脚不离地,但这期间,却始终不见景晟华出来。
被暖香的温度包裹的江小言舒适的叹了口气,脑子有很长时间的空白,直到常婶递上茶水,她这才忽然惊醒,忙低声道了谢。
然后,便是一大段尴尬而又沉窒的安静。
“嗯……”
常婶仿佛知道她会问什么,不等她开口,便道:“先生还没回来。”
江小言满脸难色,强忍着羞耻点了点头,便又不说话了。
常婶嘴巴开合了几下,欲言又止的,看样子是想劝几句,但直到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
本来,常婶在江小言回来的那刻便通知了景晟华,她以为他不多时便能回来,可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直到将近晚上十点钟,却仍不见他的身影。
而江小言,明显已经越来越坐立不安了。
“常婶,既然他回不来,那那我就先走了......”
常婶‘嚯’地站起来,连连摆手,“走什么,先生回不来,那你就先去休息嘛!”她真是搞不懂,两人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
江小言绝望又坚定的摇摇头,“不了,我爸爸和弟弟都在医院,我还要去照顾他们。”
“……是这样啊,严重吗?需不需要我……”
“不用的常婶,我自己可以。”江小言牵强的笑笑,话里的绝望和哽咽的颤抖却教人心疼。
“那那我得跟先生说一声。”常婶见她态度坚定,知道留她不住,却也不敢擅自放她走。
江小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