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另一端始终没有说话，安静持续了十多秒，“郑晚秋，时间并不能抹去罪恶。”凯丽站在病房外，倚在窗边，寒冷从玻璃透进来，一直钻到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蔓延开。

“你弟弟终于醒了。”郑晚秋的语气平淡，没有流露出一点慌张或是愧疚。

“以前的那些事我不想追究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凯丽紧紧地保住自己的胳膊，不是不想追究，是没有能力去追究。

“好，我一会儿去订四张到墨西哥，安排好住处，你们可以在那边过你所说的安稳生活。”

“我们去哪就不劳郑总费心了。”

“我说了，我会安排好，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凯丽知道郑晚秋不会让这个秘密流传出去，自然也就不会给她留在这里的机会，她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

为什么弟弟要偷听郑晚秋和唐楠父亲的对话，为什么父亲一直抓着那个“意外”不放，她明明可以假装不知情，对一切都不知情，可谁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男孩儿坐在病床上，透过门上狭小的玻璃看着姐姐从愤怒到无助的全过程，低下头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腿，好像在发泄这什么。那两条布满淤青的腿上，记录着他的每一点煎熬，既然无法用来奔跑，就用来做情绪的出口，任何东西总要有存在的意义。

凯丽走进屋，瞥见了弟弟腿上的伤痕，快步走过来，轻轻抚摸，“平时爸爸不再时，你就是这样打发时间的？”

男孩儿抿起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次，我们要去哪？”

“墨西哥。”

他转头看看窗外，“也挺好的，爸爸也该享受一下生活了。”语气带着洒脱和豁达，让凯丽都禁不住敬佩。

“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好。”他垂下眼睛，一脸的愧疚，“如果我没有——”

“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真相本就应该被所有人知道。”凯丽扬起头，“总会有比他更强大的人，查出阴暗角落中的秘密，将它公之于众。”

莫铭城，你一定要加油。她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凯丽把行李打包好，放在门口，又回头看了看这个一路上给她庇护的地方，一个并不大的屋子，却装下了她每一个设计的灵感，所有的荣耀和没落，没什么好遗憾，没什么好抱怨的，是她自己做错了选择。

“凯丽。”父亲朝她招了招手，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把弟弟的轮椅叠起来放在后座上，“爸，你快上车吧。”

看着女儿一脸的严肃，男人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没什么可不高兴的，咱们家终于又聚齐了，在哪生活都是一样。”

假期后的第一天，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那种无聊得让人安心的日子，也正式宣告结束。

在家中工作总是随时都会受到干扰，莫铭城把工作的地方又搬回了公司，也方便和员工的沟通。

“听说凯丽辞职了？”

沈慕清刚一迈进莫氏，就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她努力回忆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面容，似乎有些倾斜，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出现在她的眼前。

“沈慕清。”

她听到了莫铭城的声音，跑到了总裁办公室，把纸袋放在桌上，“这是今天的药，早上忘记让你带了，公司我待着也不方便，就先走了，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从医院的正门走进去，一种亲切的熟悉感立即扑面而来。

“沈医生。”迎面走过来的小护士们纷纷朝她打着招呼。

她挥挥手，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走进办公室，米琳正套上白大褂准备出门诊。

“终于有机会来上班了？”

“嗯，莫铭城最近公司的事忙，又搬到公司去工作了，我倒轻松了不少，希望这种竞标活动能常有啊。”

“竞标？什么R……Z公司的那个？”

“ZR吧。你都知道了？”沈慕清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件事情传得这么开。

“没有，我哪懂这些，”米琳指了指外面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在和魏莱说着什么，“林辰海，来咱们医院做荣誉院长，前几天他的论文看到没，主要就是来咱们外科交流的。刚才好像隐约听他提了一句。”

沈慕清看着门外的那个身影，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能来医院了，怎么和他赶到一起。”

“怎么，没听说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啊。”米琳回过头看她，趁着这个功夫又啃了几口面包。

“没什么，就是受不了他身上的那种死板劲儿，不想把咱们系搞得这么压抑。”不知为什么，沈慕清前几天还在莫铭城面前替他辩解，今天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还好吧，他每天也只是和魏莱在一块儿，咱们也受不到什么影响。”

沈慕清换好了衣服，大厅中的病人多了，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一上午过去，沈慕清坐得腰酸背痛，“好久没有这种坐班的体验了。”她什么个懒腰，“觉得自己以前真是不容易。”

米琳笑着看她，“怎么，过惯了少夫人的日子，无法忍受这民间疾苦了吧。”她很少和沈慕清开这种玩笑，可今天两个人的心情似乎都格外好。

沈慕清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笑着拿着饭盒走出去，“走啦，放饭啦！”

米琳小跑了几句跟上她，“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这都没生气？”

“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沈慕清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却依旧藏不住语气中的轻松和愉悦。

魏莱难得也坐在休息室里，听着这些年轻姑娘们聊天，见沈慕清和米琳进来，搬着凳子挪到了她们旁边。

“魏主任怎么也来和我们掺和？”米琳看了魏莱一眼，语气中满满的戏谑。

“那个林辰海。”魏莱朝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专业水平是真的高，可是和他聊天总跳不出那个圈子，时时刻刻聊工作，也太压抑了吧。”

米琳和沈慕清听完，捂着嘴笑起来，“辛苦我们主任了。”

魏莱露出一副“应该的，应该的”的表情，受到了两枚结结实实地白眼。

终于熬到了五点，“走吗，一起去看个电影？”

沈慕清只觉得腰快要挺不起来了，“你今天不陪肖天？”她捶着自己的肩膀，“改天吧，今天太累了。”

“他今天要参加一个面试，如果成功的话，就把橦橦那的工作辞了。”米琳把衣服挂在柜子里，等沈慕清收拾好东西一起出去。

沈慕清锤着肩膀，刚要出去，被林辰海堵在了门口。

“沈医生，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沈慕清一惊，示意米琳先出去，跟在林辰海的身后来到了院子里。

“沈医生。”林辰海迟疑了一会儿，搓着手，“你是沈慕海的姐姐吧。”

沈慕清缓缓抬起头，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