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铭城被沈慕清的表情惊到了,或者说,是深深吸引了。莫铭城眼中的沈慕清,在黄色灯光的掩映下带这些甜美与恬静,慢慢朝他走来,仿佛十八岁的少女,因为害羞而微微低头,脸上还带着红晕,每一步都带着青春的美好。
沈慕清将手放在莫铭城的手心上,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白嫩而修长,莫铭城轻轻摩挲着,两人望着对方,目光那样炽热,好像只要足够用力就能一直看到对方的心里去。喷泉与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道屏障,屏障的那边,一切依旧平稳地发生着,屏障的这边,时间静止,此刻的美好成了永恒。
莫铭城牵着她的手,慢慢站起身,和着喷泉的背景音乐,不自觉地迈起了舞步,动作意外的流畅,沈慕清惊讶于从没配合过的两个人竟有这样的默契。
身体转动的过程中,莫铭城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他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沈慕清,印象中的她,还是那个总是甩不掉,却又从来不会靠近的女孩儿,她的倔强、坚持和克制,让莫铭城觉得敬佩,也感到厌恶。
高一时的那个舞会,他的目光一直注意着这个想要参与进来,却又别扭的装作毫不在意的女孩儿,他看见了她攥着裙边的手,看见了她因为被冰到牙齿而捂着嘴巴,却拦住了想去邀请她的哥们儿。
一段乐曲结束,莫铭城抬头向楼上望了望,如释重负地又回到轮椅上。“我倒不知道,你还会跳舞。”莫铭城的声音难得的轻柔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她说着缓缓转过身,精致的侧颜从莫铭城的眼前一划而过,他快速地拉住沈慕清,“那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沈慕清的脚步立马停住了,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你想听的那些,我不会说的。”她的话有些破坏气氛,但她不愿再让已经快要沉淀到心底的回忆,再次飞扬起来。
“那就把你想说的,说给我听。”莫铭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他只是想听沈慕清说些什么,什么都好,过去的、现在的,都可以让他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能更近一些,通往她心里的那条路,他要走得比郑晚秋更快一些。
“不过都是你亲眼见过的一些事,有什么好说的。”
沈慕清坐到水池边上,偶尔有水溅到她的身上,她便会暂时清醒过来,但看着莫铭城眼睛中映着的点点灯光,她又开始不舍,于是在那段不能更枯燥乏味的过往里搜寻着值得用来回忆的事,想要紧紧抓住正在流逝的时间。
她不敢与莫铭城对视,于是躲开他的视线,望着不远处的一堆落叶。余光看到莫铭城在她述说的过程中不时地点头,对于一些事情并不觉得惊讶和新奇,心中有一个疑问升起,“会不会莫铭城一直在关注着她的生活?”,于是越说越起劲儿,她的头微微扬起,眼中的光芒又渐渐亮了起来,一抬头看到了正盛开着的凤凰花。
“之前到没发现,这里还栽着棵凤凰花?”
莫铭城晃过神来,虽然两个人很小就相识,但交流很少,他静静地看着一直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的沈慕清,只觉得有趣。
“那棵树有很多年了,我妈去世后,就不开花了,不知怎么今年又活过来了。”莫铭城的语气轻描淡写,让沈慕清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乐趣。
“回去吧。”沈慕清推着轮椅往回走着,轮子碾压过院子中的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和沈慕清高跟鞋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轻快。
莫万山屋里的灯关了,两人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董事长休息,沈慕清看着莫铭城一脸谨慎的样子,偷偷地捂着嘴笑,虽然莫铭城嘴上不承认,但莫万山的确给了他很多的震慑和支撑。
莫铭城有些茫然,搞不懂她在笑些什么,干脆不去理会,“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沈慕清回到屋里,脱下高跟鞋,换回家居服,觉得由内到外的轻松,仿佛卸掉了马鞍的骏马,得到了解放。她一边不紧不慢地卸着妆,一边回想着水池边上的时光。化妆棉在脸颊上轻轻划过,仿佛轻盈的步伐在地面上划着优美的弧线。一不小心把瓶盖掉到了地上,低下头去捡,才发现了放在角落的药箱。
一天的忙碌过后,她连送药的事情都忘记了,连忙把药片倒好,端到了旁边的屋子。门没关严,莫铭城正用布擦拭着什么。
“妈,有些事情他忘了,但我没忘。”
沈慕清敲了敲门,莫铭城被吓了一跳,转过来的脸上竟还带着一点恐慌,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沈慕清特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着莫铭城将手中的东西收起来,没想到他一脸淡定地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沈慕清把药放在桌上,偶然瞥到只剩下一半的照片,四周是被烧焦的痕迹,女人的脸虽然残缺了一块,但依旧可以看出气质出挑。沈慕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莫家待了这么多年,竟没见到过任何关于徐倩岚的痕迹。
沈慕清从不主动去挖掘别人身后的秘密,甚至会下意识地去躲避,她想转身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莫铭城将照片重新放回抽屉,转头看着她,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有话和我说?”
沈慕清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了,不值得一提。”莫铭城本来没想隐瞒什么,但看着沈慕清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还是不愿让她参与进来,“不急,日子还长。”
郑晚秋终于送完了自己的中秋祝福,放下手机,从三楼的平台上朝下张望,看着黑暗而空荡的客厅,“这么晚了,估计是休息了吧。”他这样想着,又转身回到屋里。
他走到窗户前,本想拉上窗帘好好休息,去一抬头看到了满月。郑晚秋打开窗,倚靠在窗台上,任由微凉的夜风吹进房间,好像还觉得不过瘾,他又把手伸出去。
一阵风过后,依旧翠绿的树叶落在郑晚秋的手心,他把手缩进去,把玩着那片叶子。每片叶子都有它的命运,依旧具有生命力就被狂风拔跟而起,在空中游荡一圈,或是变黄后自然脱落,又或是一直傲立枝头,看着身边的伙伴纷纷离开,无论哪种情况,最终都无法逃开落入泥土的结局。
郑晚秋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话,“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可大鱼死了还是得变成泥巴。”所有的兴起和衰落本就有着轮转的周期,但是,做错事的人就要受到惩罚。他不变成大鱼,原来的大鱼怎么变成泥巴呢?
郑晚秋将树叶从窗户扔下去,借着路灯微弱的光芒,看着它飘飘荡荡,慢慢落下,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熟悉的笑声,仔细辨别,隐约听到了唐楠和几个高中同学的名字,不觉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