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没、没什么事了啊?噢……”听她不再追问我本该高兴才是,不过心里却空空的,似乎还塞进来一些有的没的,一时间再无话可说。
“哼!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蕴蕴一切都好,阿姨的病情也很稳定,只不过她耽误了这么久的课程,不晓得升入高三后能不能跟得上……”尹丽娜嘀咕道。
“哦,一切都好就好。嗯?a?!你说什么?!!樱木她耽误了课程?!!!……她是怎么耽误的?!不,她是为什么耽误的?!!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语言瞬间四分五裂的崩出来,浪潮般地朝电话对面直接拍打而去!
“樱木?樱木指的是蕴蕴吗?……蕴蕴她休学了呀,为了更好的照顾阿姨。这件事我以前给你发过信息的啊?!”尹丽娜依然不疾不徐的说着,而我那已经碎裂的脑仁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则完全被碾成了齑粉。
“什么?!!!你说她休学了?!!!她为什么休学?不!她休学多久了?不!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的信息?不!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疯了一样的追问着,此刻才意识到,那个被我伤害过的女孩,在短短的几个月中竟遭遇了许多我连想都未曾想过的问题!而我,这个自认为是保护她、自以为很伟大的我却在城北傻瓜般地搏杀,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我真是个超级大混蛋。
我完全不知道对话另一边的尹丽娜是什么反应,也根本回忆不起她给我发过的那些多短信中我读过哪些、没读到哪些,我只是在晃神中拿笔记下了她提供给我的樱木母亲所在医院地址,恍惚地感觉她似乎是哭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是想快点赶去那里,尽快见到我心中的那个女孩儿。
第二天清晨,我假以神清气爽地姿态完成了洗漱、穿衣等一些列日常行动,其后在父母欣慰的注视下貌似愉快地走出了家门。但刚出了小区的拐角,我便立即掏出电话打给了尹毅老师,借口自己在补习班那边落下了几本教材,今天要迟些才能登校。撒谎的时候,我心里一个劲的突突,真怕他已经通过尹丽娜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去向。不过似乎尹丽娜也并未把我俩昨夜通话的事情向她父亲透漏,尹毅老师听到我请假的借口后还爽朗的笑了几声,随后才饱含深意地说:“你小子还挺有点小聪明!我看你是想逃避登校第一天的劳动吧?哈哈!”
“嗯、嗯,是、是,没想到被尹老师您一下子就猜到了,我一个留级生,还有点不好意思和学弟学妹们在这样的场合里见面,还希望您能理解我心里的想法,我实在是……”连我都惊讶自己的反应能力不知何时起已经进化到至真幻化的境界,真不知该庆幸还是可悲!
“我能理解。不过,高二的课程排的很满,今天登校,明天可就正式开课了,明天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缺课了!”尹毅老师定定地说。
“谢谢尹叔叔!您放心,我保证明天一定准时,不!提前到校,努力学习,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与厚爱!”这些我曾认定可以酸倒牙的台词,现在却可以如同贯口般的脱口而出,挂断电话的我沉吟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伴着城北的经历,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改变着。
下了车后,我在医院的附近买了一些水果和花篮,随后按照尹丽娜所提供的疗区走去。
清晨医院走廊内相对比较宁静。天气微凉,走在前往病房的通道上,耳畔间回荡着那不时传来的鸟鸣,目之所及也尽是医院外墙上那依然翠色的爬山虎,为了安抚那颗纷乱的心,我下意识的深呼吸,才发现又是那股久违的秋味(我靠!分明就是消毒水味道好不好?)。
顷刻间,属于秋的记忆幡然而至,曾经所有的迷茫与快乐,在这点点秋意中渐渐浮现。
那有我第一次踏入毁文时的懵懂,也有我与樱木之间的怦然心动。现在回想,其实我们之间的情感更多的是嬉闹和争吵,但也正是这样的“闹”才让我难以割舍,一直铭记它背后蕴藏着的深厚。
思绪被不远处门上端的白色指示牌逐渐扯回现实,望着上面写着“肿瘤及放射性疗区”的字样,我心里不禁一阵抽动。虽然早就知道樱木的母亲患病多年,但却从未想过她母亲得的竟是癌症类的重大疾病,那一刻我才理解了樱木休学照顾母亲的选择,心里暗叹她辛苦的同时,更为自己之前对她造成的伤害追悔莫及。
终于来到所属的病房前,再次平复了一下自己那难掩的紧张后,我才轻轻叩响了面前的房门。在听到里面发出一声微弱的应答后,我缓缓地推门而入,随后一个面积不大的病房便在我眼前一览无遗。
这是一个十分简易的病房,虽是单人间,但里面的空间与设施却极其有限。房中仅有一张床、一个沙发、一个床头几和一台破旧的电视。此时虽为清晨,但由于房间所处位置的原因,窗外仅能射进来四十五度角左右的一洒光源,但只仅凭这一洒光源却足以将房中央躺在病床上的妇人照映的一清二楚。
妇人年纪约在五十岁左右,虽面色白皙,神情羸弱,但乌黑的头发却梳得一丝不乱,在晨曦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青乌的亮色。妇人见我迈步走进,略出神的问了一句:“您好,请问你找谁?”
瞬间一股成熟的风韵由言语间香溢而出,即使她的态度礼貌得过于谦和,装束清淡得略显简朴,但一双明眸中带着的果敢与坚毅,让人不用多想便可以清楚猜出她的身份——樱木的母亲。
“我、我……我是来找樱,不!我是来找王蕴,也不是!我是、我是听说、听说阿姨您病了,才来探望的,阿姨您好……”我语无伦次的胡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呵呵,你一定是蕴蕴的同学吧?快请坐、请坐!蕴蕴出去买早点了,你喝点水,等一会儿就能回来了。你瞧瞧,我这一身老毛病还让你们这些同学跟着费心……”没想到樱木的母亲竟然听得懂了我支吾出的那么一堆乱七糟的东西,一边示意我坐下,一边还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我见状连忙上前安抚她躺好,并在她的万般谦让下,缓缓坐下,继续无所适从。
“蕴蕴是我一个人带大的,从小便不愿服输,受不得委屈,脾气臭、做事也毛糙,平日里多亏你们这些同学多照顾她,否则我还真挺担心她的……”尴尬了许久后,阿姨说出了一句家长与他人谈论自己孩子的常见开首语式,而我也挺费解的,为啥天朝的家长介绍自己的孩子都是要以数落的角度进行呢?这难道就是传统谦卑的社交礼仪?!
“啊……哈,那个、没有了。其实她、她平时对我、对我们都挺好的。”所以我也只能在胡思乱想中用同样含糊的套话随着衬了上去,然后接着和阿姨尴尬。
“呵呵,你就别夸她了!这孩子经常自顾自的做事,结果不经意间就伤害了不少身边关心她的人。但其实她心地是好的,只是很小就一个人面对了太多困难,所以才……唉,说到底责任还是在我,现在更拖累了她休学照顾,还希望以后你们要多多帮助她。”阿姨倒是笑着说出了一番十分真挚的话语,而我除了不解她所提及的“一个人带大樱木”的说法外,更惊讶于她那乐观向上的语气,虽然眼下只能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但是言语间那依然充满的恬静与安然,再次让我心底间的那个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