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朱兵。他能有什么事？

接通电话，朱兵在电话里哈哈着说：“沈兄弟，你最近的那个麻烦，解决了吗？”

沈和问：“麻烦，你是指？”

“就是坠楼那件事，听说家属已经来余州了？”

“是的，托，托马斯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到余州了。”提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名字，沈和感觉自己有障碍。

“后事怎么处理的？”

朱兵好像很关心这事，不过想到朱兵受到托马斯委托买画，他关心这事也就不奇怪了。

于是沈和说：“她们已经去了公丨安丨局，领了遗体，去殡仪馆火化了，准备把骨灰带回法国。有关的事宜，这边都给他们一路开绿灯。菲尔叫我一起去看望了托马斯的夫人和女儿，她们非常悲伤，对意外也提出了种种的疑问。”说到这里沈和有些心烦意乱，虽然托马斯的意外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但他却有种愧疚不安的感觉。

他愣神片刻，对朱兵说：“对了，你替托马斯博士买下的那幅画，还没有交给他的家人吧？你如果是想跟他的家属联系，我可以把她们的……”

“不，不，”朱兵说，“跟家属联系就算了，我那画家会去联系的。我给你打电话，是另有一件事情，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朱兵吞吞吐吐的。

“什么事，你说。”沈和不知他是真的有事，还是又耍心眼闹什么幺蛾子。

“这事儿吧，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事没碰上过，可还真没碰到这样的事。”

“到底什么事儿，你就痛快点说。”

“我好像撞见鬼了！今天凌晨的时候，两点半到三点之间吧，我在睡觉，被手机吵醒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平时晚上睡觉我都会把声音关掉，或者直接关机，可是昨晚睡觉的时候给忘了。”

朱兵刚开始说，沈和就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不出声，耐心听朱兵讲述，也许是这件事太让他震惊，太不同寻常，他说得有些凌乱啰嗦，半天没有切入主题。

“电话吵醒了我，我非常恼火，这种广告电话我都不接，心想是谁这么敬业，大半夜的还打广告电话。可昨晚我偏偏就鬼使神差的接起了电话，想大骂对方一顿解气。”

“接起手机，对面的人说的都是外文，不是英语，我听得出来，是法语。因为前不久我听过，对那发音有深刻印象，这个说话的人，就是托马斯！你说我是不是见鬼了！”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说这大半夜的，多瘆得慌！他说话很急促，很焦急，可我听不懂哇。他不给他那朋友打电话，给我打干嘛，我又听不懂！跟他也没什么交情！难道是因为这幅画没给他，他是来问我讨画的？”

沈和冷静地问：“你怎么能确定是托马斯？”

“之前我接过他的电话，记得这个声音，知道是法语，就是他啊！对了，说话的时候，他还提到他那个画家朋友的名字，别的我听不懂，画家名字我懂啊。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突然就断了，来电号码你知道是什么？4444，吓得我够呛，再也睡不着了。你说我是不是撞见鬼了？他给我打电话干嘛，他不找他的画家朋友，给我打电话，我又听不懂法语。你说，他是从哪儿打的电话？你说，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朱兵说了一大堆的话，他实在想不通。

朱兵的话更证实了沈和的怀疑，不过他不露声色故意吓唬朱兵：“也许吧，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有鬼敲门，鬼打电话这种事。”

“喂，你别吓我！”

“这个事你跟别人说了吗？跟你那画家朋友说了没？”

“没，我是想打电话给那画家，不过我跟他不是太熟，怕这么冒冒失失的去说，他会不会认为我脑子不好使，回头影响我的专业形象。想想还是跟你说，正好你跟这件事也有关联，我也不怕你见笑。”

“这样，你把这话再去派出所说一遍，跟警官说一遍。”

“派出所？我不去那种地方，不吉利。好了，我有事了，我们改天聊，哈哈，沈兄弟，我们再联系。”朱兵听到要去派出所，急匆匆挂了电话。

沈和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朱兵稀里糊涂胡乱联系产生了错误的判定，二是托马斯没死。他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

如果托马斯没死，那么那个尸体是谁？而托马斯又到哪里去了？他又想起了在46号半看到的那半截袖子，托马斯当天穿的衬衫半截袖子在46号半的垃圾房出现……托马斯很可能就在46号半里，应该还活着，菲尔不会费那么大劲就弄个死人回去。

如果是这样，那么尸体又是怎么蒙混过关的呢？那个尸体不是托马斯本人，就算他们这些人都认错了，家属也会认错吗？警方是做了基因检测的，连基因检测都在骗人？

最后，为什么？菲尔为什么要让大家都认为托马斯死了？

沈和抓抓脑袋，感觉所谓的聪明，所谓的超感知能力都是屁，关键时刻毫无用处。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让人搞不清楚的事，有一些事情要搞清楚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有些事情或许你永远都没有机会搞清楚。即使近在眼前，你好像已经洞悉了一切，却只是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

时间观察器，教授的时间观察器如果真有用，放到塔楼上看一看，是不是就能把那天的事情还原？沈和苦笑。

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下班了，师兄保镖尽职尽责的把沈和送回家，然后告辞说第二天早上再来接他。

送走师兄，沈和跟李芸熙通了电话。

“其实没必要找保镖跟着我。”

李芸熙说：“我觉得很有必要，宁可这件事做过头，也不要因为不当回事而后悔。”

“好吧，就照你说的。”

“我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的。”李芸熙说。

“别多想，没事的。”沈和安慰她。

“可是以前……我没法不担心。我怕了，不想又和以前一样。”

“不会的，我不一样，我是谁啊，你看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我妈小时候给我算过命，说我的命硬着呢。”

“好吧，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就在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李芸熙又突然叫住沈和：“沈和！”

“嗯？”

自认识以来，李芸熙好像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他们彼此之间是没有称呼的，这是一种更亲密的关系才有的特权。今天被她突然叫全名，不同寻常。

“我们，我们结婚吧！”李芸熙说。

沈和一阵惊喜，但心里的疙瘩打击着他的自尊。

“当然好啊，可是，为什么这么突然？”

“怎么，你难道不愿意？”李芸熙的声音里透出了杀气。

“当然愿意，我求之不得。”

“那不就好了，我会告诉爸爸。”

“就这样？求婚的事不是应该我来做吗？”

“你不是求过婚了？难道你求婚太多，记不清了？”

沈和仿佛看到了微挑着秀眉、一脸嗔怒的李芸熙，她即使生气也是那么美。

“开玩笑，我是随便向人求婚的人么！上次在梦里，你不是没答应么。”

“上次没答应，现在答应了，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如此甚好，我求之不得，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我怎么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