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拳头距离孙长宁的眉心还有两寸。
而孙长宁的拳头距离他的眉心只有半寸。
他的身法凶猛，但有一点，此时距离孙长宁太近了。
本来是优势，却成了劣势。
两人停止在原地，而直到此时，那霸王祠后门之处，陈心语，叶文钟他们才反应过来，那胸膛中呼出气，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差点把自己噎死。
“峨眉山的白猿叩首啊，你居然能这样使用，举一反三，厉害厉害。”
这人语气慨叹，此时眉心处放着孙长宁的那口拳头，笑了起来：“如果你真的练出了凌空一寸打，那现在我已经死了。”
“我的拳头距你眉心还有两寸，但你距我眉心已经只有半寸，即使同有凌空一寸打的能耐，你也是必赢了。”
孙长宁的胸膛没有起伏，此时一口气提起不敢放下，缓缓收回手去，这才开口，长呼出一口浊气。
胸口一震剧痛，孙长宁口角溢出血来，这是一口气提的太快了的缘故，并不是什么大伤。
“舒服了.....承让。”
孙长宁对这个人拱拱手，而这人也同样还礼，对孙长宁道：“不敢当，同境界中，你比我厉害。”
“两位拳师交手，但凡一人武功高出一线，那就高的没有边了。”
这人开了口，笑起来：“这一线，是生也是死，有时候，就差这一线，就如同刚刚你我交手，我只差一寸，但你却已经在一寸之内了。”
他这么说着：“我姓相，相渔郎。”
相？
孙长宁听了这个姓，倒是心中奇怪起来，这个姓当真少见，但配上渔郎二字，倒是颇有些古风意境。
他开口，面上笑起来，那一对长眉飞舞：“我是华山的修行人，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华山的全真道士？哪个名观？”
孙长宁询问，而相渔郎笑了笑：“小道观，不出名气。”
他似乎不想说，而孙长宁见状，也就不再询问，此时相渔郎抬起手来，在他的腰部上轻轻揉了揉，那青黑之色渐渐消弭，他开口：“中了你一招暗劲，要化去怕是需要五天时间，你的力量，当真厉害。”
他这么说了，而孙长宁想到他之前所谓借来霸王之力，于是开口询问：“你之前所说，借来霸王之力，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会神打或者降头术？”
神打是东土华夏的古老“法武”，称自然神打，又称请神上身，请到了什么神，就能施什么拳，中之必死。
不过这个法武已经被抹黑的和锅底差不多了，因为真正会神打的人非常少，少到可怜，而大部分都是仗着神打的说法招摇撞骗的二老鬼，这些人在清末至民国时代最为活跃，譬如那著名的白莲教。
真正的神打其实没有那么玄乎，这就是一种在瞬间进入“天人合一”境界的武功，寻常人练武只能在静态之中进入这种状态，但神打可以让人在动态之中进入天人合一。
这东西没有练法，就和老聃说的，悟了就是悟了，说不清道不明。
故此，这玩意越传越邪，儒家有斥这种外道，并且留下“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
强行进入天人合一必然招来灾祸，孔丘认为神打这是错误的思想产物，于是对弟子们说要对鬼神敬而远之，君子当有正道在心，不要去沾染这些歪门邪道。
这世上有的捷径可以走，有的则不能走，会勾引起人心中的欲望之火，最终这种火会把人活活烧成灰烬。
至于降头术，则是流转在东南亚的一种巫术，说白了也是一些牛鬼蛇神的把戏，但可怕就可怕在他们会用类似于苗寨的蛊来配合，能达到驭鬼、驱使蛇虫的能力，并且请神强化自己，请鬼削弱他人。
这是一种外道之中的外道，常年和毒物打交道，对于人的身体是有巨大的伤害的。
相渔郎摇头：“不是什么神打和降头，我所谓的借力，借的是自己的力量。”
他这么说，而后看着孙长宁，又转过身，指着霸王项羽的衣冠冢，开口：“我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大约有好几年了。这几年来，日日夜夜，我都会来衣冠冢这里上花，静立，为的，就是揣摩项羽的拳。”
“这是一位千古的人杰，他终究是留下了什么的，这并不需要文字亦或是任何的载体，我只需要在这里站着，静静的想，就能见到他，从他那些事迹之中，明白到他曾经的拳与法，他的性格，他的禀性，他的霸道。”
“这是一种观想的法，其实我观想的霸王，就是我自己的内心反映。”
他的目光之中有精芒在闪：“我所谓的霸王，其实都是我们自己。”
“心为宝地，我用心带起全身力量，筋骨皮肉同时动作，扭紧，连续九下，就如同敲打宝剑一般，反复锤炼，在一瞬间，把我潜藏在身躯中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
“九次起伏，就是九次锤炼，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九次锤炼之后，也只能和你全力打个旗鼓相当，你确实是厉害啊。”
“人出八万四千劲，如果你能把功夫练到骨髓里，让脏腑也发出雷音，那就是达到了化劲的顶峰，真正做到浑身上下无处不可打人。”
“化劲，这个化，是化归全身内外，眼珠子亦可发出虚电制止他人，这身上没有一处不可以反击的地方，而身体内的五脏六腑甚至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移动错位，你练到了这种境界，才算是真正完全的掌握了化劲。”
他如此说，而孙长宁则是听得大惊：“这....真的有这种可能？化劲练到极致，能在一定范围内移动五脏六腑？”
“当然可以，这个移动的距离，大约是左右前后各三寸。”
相渔郎解释：“五脏六腑也是人自身的器官，人是一部机器，极其的精密，不能有丝毫一个零件出问题，而正因为是一个精密机器，所以才能办到移动五脏六腑这种事情。”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历史中有许多人被记载收了致命伤还能继续行走？这就是移动了五脏六腑，把原本的‘立即死’变成了‘死缓’。”
“达到内视还不够，能够移动五脏六腑，让自己的弱点消失，这才是真正的化劲。”
“化劲的要诀，全在一个化字上。”
相渔郎的话让孙长宁眉头皱起，陷入沉思。
看见孙长宁思索，相渔郎笑起来，摆摆手：“话就说道这，点到为止，不能多言，我告诉你这其中奥妙，也算是成全了你来这里请教我拳法的心愿。”
他说罢，叹了口气，此时转过身去，三步两步，径自从衣冠冢后的一条小路离开了。
相渔郎的身子在转瞬之间就不见了，短短几个呼吸，他已经走出了几十步，那背影懒懒散散，消失在众人的注视下。
此时，霸王祠后门处，那些个来旅游的大学生则已经全部看傻了眼睛，有的人剧烈咳嗽，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一口气吐出，顿时舒服多了，但同时，他们的眼睛里都冒出了一股子“火光”！
那是激动的目光！
那是兴奋的目光！